兰心瞪了郡主一眼，怒其不争地说：“绍霆已经走了，你还在这儿杵着干吗？”郡主敲了敲自己的脑壳，扭捏地一笑，娇羞地说：“姊姊，小妹先走了，改日再话家常喽！”
一诺望着郡主匆匆离去的背影，长舒了一口气，说：“绍霆终于遇上了对他知冷知热的有缘人，实在是太好了。”言罢猛然想到她还要去追苏辰，慌忙转身去解拴在树上的马的缰绳。
她料想兰心的突然出现一定与少卿脱不了关系，客意言语寡淡地说：“你今日来肯定对我倍加失望，我伤了绍霆的心，不久就会失了他的宠信。不过你放心，就算我终有一日走投无路、无所依附，也不会回头去依靠何少卿。”
兰心双手握住一诺的手，细言轻语：“妹妹，往日里姐姐我对你言语苛责、行为失当，让你受尽了委屈，但你心知肚明，我那时的所作所为并不是冲着你，全赖着你身上这幅害人不浅的皮囊。你切莫怪罪我啊！”
“事到如今，那些前尘往事早已成了过眼烟云，我不会追溯，你也不必挂怀！”一诺两眼直直地望着兰心隆起的肚子，说：“好好过你们的日子吧。”
一诺牵着马走出两步，就听到身后传来兰心低声抽泣的声音，“自那日起他终日郁郁寡欢，忧思成疾。我遍寻名医，试尽汤药。寻仙问道，焚香祈福，不敢懈怠。穷尽心力，却不见他有一丝好转，如今已无力下床，气若游丝，怕是……”
说到动情处，兰心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言辞恳恳：“眼下他已成了这副模样，你若真的对过往不再心存芥蒂，求你去与他见上一面，了了他最后的心愿，好让他安心上路！”
一诺将兰心小心地搀扶起来，一脸漠然地望着兰心说：“拜他所赐，我已经不是曾经那个永远存着善念、人畜无害的少女了。为了他那点可怜的占有欲，他就可以视别人的性命如草芥吗？我不管莫淇会不会见他，如今这幅皮囊穿在我身上，我不会去！”
兰心紧抓着一诺的手，仍不死心，“可是你没有死，陈尧也没有死啊！”一诺困惑地望着兰心，嘲讽地笑了，“他尽了人事，可惜黄天不肯遂他的愿。眼下他若抱憾而终，也算是老天对他视人命如蝼蚁的惩戒。”
兰心抓着一诺的手突然收紧，还挂着泪珠的双眼发狠地瞪着一诺，“你不原谅少卿也没关系，可是我看到陈尧刚出营地就被一群江湖人劫走了。我恰好认识领头的，他在我这儿留了一句话。可眼下我还不想告诉你，你是个聪明人，明白我的用意吧。”
一诺上了兰心的马车后，多次询问马车驶到哪里，兰心不言语，坐在车厢里的男人还挡在窗口阻止一诺向外张望。
种种可疑的迹象坚定了一诺的猜想，事情绝不会像兰心言之凿凿得那么简单。
一诺下了马车后，偷眼瞅了一下四周，她身处在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三进三出的院落里。侧耳细听，能隐隐听到隔壁传来小孩子的嬉闹声，他们说的是开封界内的方言。
兰心将她引到一扇门前，抽走了她随身携带的铁鞭，轻轻抚了抚她的肩，“权当叙旧吧。”
兰心和随从散尽后，一诺久久地望着朱红色的门，一切突然变得如她初来时一般新鲜，她鼓足了很大勇气，才推开那扇门。
他斜靠在桌边，用左手强撑着站立，眉头微皱，微笑着，却面容苦涩，一如她初见他时的样子。但她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男人不再会发光了。
“你来了”，他伸出手去牵她，她触电似得躲开了。
“坐吧”，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但依然听得她心脏扑通扑通地狂跳。她偏过脸，小心地咽着唾液，好像能把快要涌出的泪水一并咽下去似得。
“他怎么样了？听说你们又在一起了，他对你还好吗？”他声音很轻柔，说话时小心地观察着她的表情，生怕一个不小心惹怒了她，她就会化作蝴蝶飞走了似得。
她的泪水终于还是没能忍住，“你知道你这一生走到这番田地，最可悲是什么吗？是你一直纠缠着过去不放！”
他低下头，搓着手，嘴角尴尬地撇了几下，挤出一丝苦涩的笑。
“我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我了，为了爱的人心甘情愿变成一个玩偶的心已经死了！”她用哭红了的双眼愤怒地望着他。
“我……我没有问绍霆，我听说陈尧还活着，你们又在一起了，我想问……他……对你还好吗。”他拖着一副不听使唤的身体艰难地挪到她身边，小心地抹去她脸上的泪痕，自己却忍不住哭红了眼，“我以为你会懂我的。”
“就是因为懂你，才忍不住恨你！”
他嘴角有些抽搐，“我知道，兰心、你……你们都因为莫淇一直耿耿于怀，你心怀愤恨就弃我而去，兰心为了让我移情于她就昼夜不停地给我灌药。看看我这幅鬼样子，我之前对你做的，她已经变本加厉地用在了我身上，我已经遭到了报应……”
一诺痛苦地摇头，“这怎么能一样，她给你灌药是为了留住你的心，你大概忘了，你给我灌的药是驱魂的符水，是为了散我的魂，要我的命！”
他像被人抽去了最后一丝力气似得颓然地倒在藤椅里，只那双目中流不尽的泪水让人知道他还尚存着一丝气息。
一诺心里很清楚即使恨他，但眼见着他这样，仍会难以自制地心痛。毕竟在曾经，这个男人几乎具备了她对男人所有的幻想。“你应该庆幸，莫淇既然在临死时把我带到你身边，是因为她仍想嫁你。”
他略带苦涩的笑容总是会让她揪心地痛，“起初我也这么想，可真相是她让莫黎穿上了嫁衣做替身新娘，只是后来有人不想看这出闹剧，动手了杀了莫黎。她出现在何家不是为了嫁给我，而是为了报仇！你以为‘莫离莫弃，生死相依’是说给谁听的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