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猛环视了三人一圈,缓缓道:“首先说上策,如今我们手中有几百精兵,据王某所知氐秦和我大晋的边界看守甚严,要强突不容易,但是凭我们的实力,取道大燕之后再回南朝,并非什么难事。”
说完就看着司马奕,张大张二两人也是以司马奕马首是瞻,三人都眼巴巴的看着司马奕。司马奕并不急于回答,而是对着王猛道:“先生的另外两策呢?”
王猛会意一笑,道:“王某的中策,是我们固守此山,勤练兵马,等秦晋边界守卫比较松懈之时回朝中报信,等到我北伐大军再次到来时,我们起兵接应。”
说完没有停顿,继续道:“下策是冒险一博,如今氐秦大乱,正是我们的好机会,既然王爷和苻法苻坚二人有旧,大可以回到他们身边,伺机而动,如今王爷有了终南山这一支奇兵,实力大是不同,说不定有机会将氐秦的实力彻底削弱,为今后我大晋的北伐奠定基础,但是此举十分冒险,望王爷三思。”
司马奕听完之后,看了看张大张二两人,问道:“两位有何看法。”
张大张二对视一眼,躬身道:“一切全凭王爷做主。”
司马奕转头对王猛道:“先生上策过急,中策过缓,本王愿意用下策一博。”
王猛哈哈大笑,从怀中又摸出一只虱子吞下之后,道:“王爷果然是非常之人,请恕王某不敬之礼,其实王某是将上下二策倒过来说。所谓上策其实是下策,王某设身处地为王爷着想,王爷年纪尚轻,虽然在南朝锋芒初露,毕竟时间短、根基浅,而王爷胸有大志,断不可冒冒然回到朝廷之中,以防奸人所害。其二,如今我大晋朝朝廷腐败,为官者只知风月,不晓政事,而北方陷落多年,他们已无收复之心。带兵之将,只晓得立威朝廷,割据地方势力,士卒多为南方所招,没有与胡人交战的经验和被胡人夺去家园的切肤之痛,故战斗力十分之差。王爷今后若能掌权,北伐之兵定要以北方汉人为根本,而如今我们手上就有少量的精锐士兵可以好好利用。”
看到司马奕等三人都听入了神,王猛满意的清了清嗓子,继续道:“从长安的情况来分析,王爷如果回去表面上危险重重,但是里面却有着不少的机会,其一,苻法苻坚对王爷的身份还没有任何的怀疑,他们有足够的实力保护王爷的安全,另一方面王爷可以利用他们的信任知道氐秦的不少秘密,退一步来说,王爷如今已经有了一支接近千人的部队,即使有危险也有一拼之力。其二,氐秦目前情况混乱,分裂为几派,王爷若能从中参与,说不定可以利用他们自相残杀来削弱他们的力量。其三,目前北地还有不少像我们这样隐藏的汉人,我们可以暗中放出消息,他们必定闻风而来。当然,一切全凭王爷做主,王某只是说出心中所想。”
司马奕听完之后对着王猛掬了一大躬,道:“延龄对于先生的高才佩服不已,望先生能延龄做的诸葛孔明。”
王猛连忙还礼道:“王爷折杀王猛了,王猛空活三十三载,如今得遇明主,猛定当竭尽全力,辅佐王爷。”说完跪在司马奕的面前。
张大张二见状也是热血沸腾,一起下跪道:“我们兄弟也誓死效忠王爷。”
司马奕连忙将三人一一扶起,道:“得到三位之助,是延龄之福,延龄在此发誓,决不会亏待三位,若有虚言,天诛地灭!”四人对视良久,同时哈哈大笑起来。
司马奕对着张二道:“有劳张二爷把那个叫陈强的奸细去带来,我要见见他。”
张二应了声:“是。”转身出去,不一会,带着两个人把陈强押了进来,张二挥退了两名手下,吩咐不准打扰之后,房内一片安静。
司马奕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个陈强,此人身材较为高大单薄,双目深陷,面容憔悴,神色萎顿,看来这些天被折磨得厉害。
陈强被带进来之后,也不说话,看了众人一眼之后,就低着下了头。
张二喝斥道:“陈强,抬起头来。”
陈强并没有抬头,而是低声说道:“我知道的都说了,你们还想怎么样,不如早点给我一个痛快吧。”
张二还要再骂,被司马奕制止了。司马奕出言问道:“陈强,你身为汉人,替胡人做事我可以理解,为何对胡人如此忠心?”
陈强闻言动了一下,还是没有抬头,道:“汉人?胡人?我恨汉人,汉人比胡人可恶多了。我就是要帮助胡人,杀光那些假仁假义的汉人,只可惜胡人始终过于愚蠢,不肯过多信任于我。”
张大忍不住出言道:“放屁!胡人残忍暴虐,杀我汉人,占我河山,你这个民族叛徒,我杀了你!”说完就要出手。
王猛见状,连忙拉住了张大,小声道:“王爷,在这里,一切由王爷做主。”张大才停了下来。
司马奕见张大冷静了下来,对陈强说道:“胡人也不都是愚蠢之辈,不过你效力的苻硕的确不是什么人物,所以我才奇怪你对这种人都如此忠心,那愚蠢的应该是你啊?”
陈强闻言一震,抬起头来,仔细看了看司马奕,半响,颓然道:“你…说的不错,我的确是愚蠢阿,哈哈哈。”
王猛在一旁插言道:“据在下观察,陈兄也应该是个读书之人,有何难言之隐不妨说出来,我们家主人或许可以为陈兄指明一条道路。”
“道路,哈哈哈,我还有路可走吗?”
“当然,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便成了路。”一不小心,司马奕又盗用了后世的名句。
陈强眼中顿时闪出光芒,只视司马奕:“这位公子到底是何人?”
王猛微微一笑,道:“我们家公子身份非同小可,不可轻易透露,尤其是对汉人如此痛恨的陈兄。”
陈强想了想,道:“罢了罢了,反正我也打算一死,就让你们这些人笑话笑话吧。我本就是长安人氏,祖父乃当朝大儒,不想晋廷昏庸,才几十年就守不住这大好河山,胡人攻来时我祖父力劝几名手握重兵的大将军合力抗敌,不想他们忙着内战,甚至想取晋廷而代之,我祖父拿出所有积蓄募兵抗敌,终于战死沙场。祖父死后,当时的朝廷居然说我祖父私自募兵,意图造反,要灭我九族,但是后来匈奴攻进长安,朝廷来不及来我们家抓人,我们逃过一劫。
父亲带着我们全家投靠到一个好友将军那里寻求庇护,不想此人卑鄙无耻,强暴了我的母亲,我父亲知道之后怒不可遏,前去理论却遭到灭门之祸,除了我和我弟弟被人保护逃出,其他人全部被杀。而我们兄弟俩被匈奴石虎的部下抓到,被卖去做奴隶,弟弟因为身子弱,被折磨而死。再后来,氐人来了,我的主人被苻硕部下所杀,苻硕见我是个读书人,而当时的秦皇苻健崇尚汉学,就让我留在他府中帮忙做一些抄写工作。
直到后来,你们这里的王融有一次下山被苻硕手下所擒,而王融此人绝不简单,几句话就和苻硕达成了合作的协议,我则充当他们的信使。“
听完之后,四人都是心中长叹一声,西晋王朝的没落,五胡的崛起逐鹿,不能不说是汉人的统治阶级互相内斗,削弱实力的结果。
司马奕想了想,问道:“那你跟着苻硕有何目的?”
陈强回答道:“其实我早就想一死了之,但是当我碰到像王融这种帮助异族出卖自己汉人的人,我又不想死了,其实我利用苻硕的实力,已经杀了不少氐秦中忘恩负义的汉人大臣,我要杀光他们!杀光!”
王融在一旁道:“陈兄未免过于偏激了,汉人之中确实有人品低劣者,但这毕竟是少数,如今我们大晋江山被胡人所占,正是我们汉人需要团结一致的时候,以陈兄之才,应该为以拯救我同胞为己任,而不是满足一己私仇的发泄。”
陈强似乎有所触动,嘴皮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
司马奕接着王猛的话道:“我家先生所言十分有理,若先生可助我一臂之力,我可以承诺先生,我将竭尽所能让那些卑劣之徒受到应有的惩罚。”其实要改变人性是十分困难的,但是创造一个好的宏观社会环境,相信会有所帮助,起码司马奕只能这么想。
陈强抬头问道:“你究竟是何人?”
王猛答道:“你听好了,我家公子乃是当今大晋朝东海王爷。”
“什么?”陈强闻言大惊,“你…王爷不是早已经死了么?”
司马奕笑道:“所幸阎王不肯收我,说我命不该绝。”
“苻硕回去之后回报说把你刺死后踢进河里,原来他并没有杀死你。”
“不是他不想,实在是我运气好,陈兄这下可以相信我说的话了吧。”
“王爷想我怎么样?”
“效忠于我,同我一起回长安闯一闯。”
“王爷要回长安?”
“不错!”
陈强不再说话,低头苦思,张大张二见状,手按剑柄,打算陈强不答应的话就马上结果了他。
良久,陈强终于抬头道:“陈强愿意从此效忠王爷!”转头对张大张二两人道:“二位放心,陈某既然已经决定,断不会反悔。”
司马奕闻言大喜,亲自为陈强松绑,扶起来道:“好!本王相信你!”
陈强说话十分干脆,道:“陈某不善说奉承之话,为了表示对王爷的忠心,陈某认为应当由陈某先行返回长安,在苻硕身边作为王爷的内应,以便王爷行事。”
王猛忽然问道:“你知道王爷回长安做什么吗?”
陈强回答道:“陈某只知道,不该问的事不问,王爷若要说,自然会告诉陈某。”
司马奕赞赏的点了点头,道:“来,让我们大家坐下来好好商量一下。”
从此刻开始,司马奕有了自己的核心班底,虽然人少,但是起码文有当代第一谋臣,武有两位经验丰富的老将。司马奕忽然觉得信心满满,也许,自己在这个年代真的能做出一番事业,而眼前就是关键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