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多少日子就快过冬了，陟州城里的天气冷得逼人，不说滴水成冰吧，在风口里站上一小会，管保叫你冻得拉稀。
这天一早，同福客栈的店小二李顺儿满不情愿的从暖和的被窝里爬起来，哆哆嗦嗦的套上大布袄，紧了紧裤腰带，呵欠连天的打开客栈大门，眯着眼朝街上瞧了瞧，冬天天亮得晚，街面上还是灰蒙蒙的，像是盖了层纱样，朦朦胧胧的，临街的商户也都陆陆续续开了门，卖早点的摊贩则是早早的就在背风的墙旮旯里支起了摊子，悠长的吆喝声有一阵没一阵的在街面上回荡着。
往常像这样大冷的天气，最起码还得晚半个时辰才开门营业，可这几天满大街的商户们不知道是抽得哪门子疯，一个比一个开得早，最过份的是街面东头的李掌柜，鸡刚打了一遍鸣，就催着伙计开门做生意了。
你说你一个卖马桶的，开这么早的门，鬼会去买啊！
“苦的是咱们这些小伙计哦”，李顺儿长长伸了个懒腰，转身收拾桌凳去了。过了半晌，老板娘蹬蹬蹬从楼上下来，边下楼边朝李顺儿吆喝道：“放麻利点，待会就有客人上门了，我得赶紧到菜市场去淘些菜回来，去晚了，就只剩烂菜梆子了，昨天一早，就被对门兴隆酒楼的那帮猴崽子抢了个先，客人点个熘爆肚都没料下锅，今儿说什么也得抢点回来，我不在的时候，你多盯着点。”说完，提着大竹篮子风风火火的出门了。
李顺儿应了一声，加紧把桌凳收拾到位，转身打了盆清水，挨个擦了一遍。边擦边纳闷：“这几天陟州城里怎么来了那么多的外乡人，一个个还都是锦衣裘袄，腰包鼓鼓的，出手也都阔绰，几钱银子的零头都不用找，难不成城里头出了什么大事？”
李顺儿端起脏水正要朝街面上泼，几个披着黑皮裘袄的中年汉子风尘仆仆的进了大门。李顺儿赶忙放下水盆，笑脸迎了上去：“几位客官是用饭啊，还是打尖？”
打头的中年男子抽了抽鼻子，呵了口热气搓了搓手：“这南方怎么也这么冷？小二，你先给我们几个来几笼热包子，再找几间上好的厢房，我们吃了赶紧睡觉，赶了一夜的路，又冷又困的。这是店钱，多的就算赏你的。”
李顺儿哈着腰接下了银子，将几个客人安排坐下后，转身出门到街西头的早点铺子买回了几笼热气腾腾的大肉包子。
几个客人边吃着包子边朝李顺儿问道：“小二，跟你打听件事，你知道这火柴股份拍卖大会是在城里什么地方举办？”
“火柴？股份？拍卖？”李顺儿完全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句话倒有大半句听不懂，赶忙陪笑着说道：“几位大爷，恕小的耳背，没听说过那什么大会的事情，要不等我们老板娘回来，小的帮大爷们问问？”
那问话的男子不耐烦的摆了摆手：“算了，算了，下午我们自己去打听吧。”
李顺儿呐声笑了笑，端起隔壁桌上的水盆，出门倒水去了，刚巧对面兴隆酒楼的同乡伙计张二娃正在门口扫地，李顺儿朝张二娃招了招手，张二娃放下扫把，走到李顺儿跟前。
“二娃子，这几天店里的生意好吧，赏钱没少拿吧？”
张二娃笑着捅了捅李顺儿：“哪有你小子拿得多，刚才我看又有四五个客人进了你们客栈，老实说，得了多少赏钱银子？”
李顺儿笑着敷衍了过去，随即问道：“二娃子，我问个事，刚才那几个客人说的什么火柴股份大会是咋回事？”
张二娃来回瞧了瞧，凑到李顺儿跟前说道：“我也是昨天听几个客人聊的，说这什么火柴是新来的守备大人发明的稀奇玩意儿，一根小木棍，在木头盒子上这么轻轻一擦，就能冒出火来，端是神奇得不得了，这些日子到咱们陟州城来的外地商户们就是冲着小木棍来的，说是要争着买这火柴的股份，谁出的钱多谁就得着，反正我也搞不清，听说连知府老爷和金盆洗手的胡老爷子这次都出马了，看来阵势定然小不了。”
李顺儿半懂不懂的点了点头，随即笑着说道：“咱们这些跑堂的管他什么稀奇不稀奇，只盼着这大会能开它个一年半载的，来的外地商户越多越好，咱们的赏钱才有着落不是？”
两人对视一眼，开怀大笑起来。
要开怀大笑的不只是李顺儿和张二娃，此刻正惬意的躺在卧榻里，烤着火炉的孟大人也禁不住要放声大笑，自从要办火柴股份拍卖大会的消息发出去之后，短短的十天时间，陟州城里已经来了不下上百个外地的商户，这还不算上胡之却召集的那帮漕帮富贾和江随远的娘舅从阜州带来的十几个巨商，这些商户在孟天的眼里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想到这儿，孟天就忍不住的心花怒放。
还有马上相如从晋安召集过来的大商户，孟天心想，凭着楚国王子的名头，召集的商户怎么着也得是个家产千万的主吧。
这人要是人缘太好，想不发财都难啊！
孟天正得意的哼着小调，东方宜笑着推门进来了，见着孟天的惬意样，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娇嗔道：“外面忙得都快着火了，你倒在这享清闲。”
孟天站起身来，将东方宜按到火炉旁的椅子上，陪笑道：“这些日子辛苦你们了，等大会忙结束了，我给你们好好放个假。我也不是想偷懒，你看这火柴的生产制作有张良盯着，拍卖大会的准备事宜有老胡盯着，大营里的事有你和随远盯着，我再插进去，反而帮倒忙。”
东方宜嘟嘟囔囔的说道：“全天下也只有你这个守备大人当得最轻松。”
“因为全天下也只有我这个守备老爷有你们这帮得力干将啊！”孟天笑着拍了拍东方宜的胳膊：“东方啊，这几天来陟州城参加拍卖大会的商户是越来越多，大大出乎我的预料啊，你说，咱们每股定多少银子适宜呢？”
“这你是问错人了，我连你说的那股份都搞不清楚，哪知道多少银子适宜啊，你还是待会去找老胡商量商量吧！”
孟天点了点头，自言自语道：“这张随去晋安也小半个月了，怎么一点音讯没有啊，也不知道相如那里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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