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营场静谧得有些吓人,喧天的锣鼓点早已经停了下来。四周的兵士纷纷拔出佩刀,恶狠狠的盯着丁然,军营里竟然出现奸细,真是个天大的笑话!
张随马超二人架着刀,挡在孟天身前,以防丁然存了玉石俱焚的心思,遽然偷袭。东方宜抱着双臂,玩味的看着颓然的丁然,无影门的招式快是快,但自己还没放在眼里。
丁然艰难从地上爬起,胸口的白衫赫然印着只脚印,嘴角还挂着几丝血渍,想来刚才受的那一击不轻,他迎着众人愤恨的目光,一步一步走向孟天,在距离还有五步左右的地方停了下来,面色沉静的开口说道:“我是吴国无影门的弟子不假,但我并不是奸细。”
“休得狡辩,你一个无影门的弟子,潜入我大楚的军营,不是奸细是什么?!”马超一个箭步冲上前,抓住丁然的前襟,厉声喝道。
丁然仍是一脸的沉静,淡淡的望着孟天,孟天沉声说道:“先把他放下,听他说下去。”
马超手往前猛一推,悻悻的瞪了丁然一眼,丁然整了整衣衫,接着说道:“对于无影门,诸位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无影门是吴国势力最大的门派不假,朝堂之上的王公大臣们也以将儿女送往无影门学徒为傲,所以无影门与朝廷之间的联系可谓是盘根错节,但这也为无影门埋下了祸根。所谓树大招风,无影门势力过大,早就引起了王室的猜忌不满,但慑于恩师的威望,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今年元宵佳节,王后和太子邀恩师进宫赏月,共叙情谊。王后入宫之前是恩师的得意弟子,深受恩师宠爱,恩师也没多想,欣然进宫赴宴了。”说到这里,丁然神色变得有些狰狞,双眼似乎要喷出火来,咬着牙接着说道:“哪知王后那贱人竟在酒中下毒,又安排了十个大内高手围攻恩师,本来凭着师傅的武功修为,岂有轻易上当的道理,但一来王后是恩师当年的得意弟子,恩师也就少了几分防备,二来赴宴之前,那贱人先将解药服下,再与恩师同壶饮酒,又让恩师少了几分防备。最后恩师身中剧毒,与十个大内高手苦战,终于不敌,被一剑刺在腹上,受了重伤,多亏师傅内力深厚,拼了最后一口气,从王宫中逃了出来,通知门中弟子快快逃命。哪知道王后那贱人早已经布下重兵,将无影门上下诛杀,一个不留,我趁乱从暗道中逃出才侥幸拣了条性命,可怜师兄师姐们都惨遭了那贱人的毒手!”说到最后,挺拔的身躯竟有些微微颤动,脸上留下两行清泪。
“我六岁父母双亡,是恩师将我抚育成人,教我武艺,我苟且偷生,藏身于这守备大营,就是等待有朝一日,能手刃王后那贱人,为恩师和惨死的师兄师姐们报仇!”
听得丁然的陈述,众皆动容,无影门竟然被秘密灭门了,这是真是假?!
东方宜娥眉紧促,若有所思的说道:“从你比试时我就见你的招式有些眼熟,果真是无影门的弟子。”
丁然也是一脸狐疑,低头想了半天:“刚才与小姐比试之时,小姐最后腾空跳起的招式像极了恩师生前教我的一招,师傅说这招叫作凤舞九天,是一位故人传与他的,小姐莫非与那高人有什么干系?”
“你师傅所说的那故人就是家父,五年之前,家父曾远游吴国,与无影门的门主有数面之缘,回来以后,他就将门主的招式演示给我看,所以我感到眼熟。”东方宜施施然道来。
丁然望着东方宜点了点头,伸手执了一礼,面色回复了开始的沉静,只是目光中还流露着几许哀伤的神色。
东方宜走到孟天身边,轻声言道:“这人能说出我招式的来历,定然是无影门中的弟子,只是他刚才所言是真是假,我就不得而知了。”
孟天微微点了点头,正要向那丁然讯问,一旁的马超高声喝道:“这无影门是不是真被灭了门,我们现在也无从得知,但你作为一个吴国人,混入我大楚军营,到底是何居心?!”
丁然沉声答道:“我无影门惨遭灭门,我虽侥幸逃出,但在吴国已身无立锥之地,无奈之下,只能藏身于这守备大营,一来吴楚两国势同水火,那贱人就是有再大的本事,也断不会到这楚国的军营中来搜查,二来如若有朝一日楚国攻打吴国,在下也有手刃仇敌的机会!”
马超闻言冷哼了几声,退到一旁不再言声,周围的兵士也是将信将疑,虽然从丁然的话里听不出什么破绽,但一个吴国人混入楚国的大营,总让人不能不怀疑其用心。
于监在一旁听得直冒冷汗,叫一个吴国人混进了守备大营,这也太荒唐了,虽说不是自己的职责范围,但总还是在陟州境内,万一叫谁向朝廷参一本,自己也脱不了干系。当下便将孟天拉到一边,急声说道:“笑尘啊,这可是弄不好要掉脑袋的事情,我们还是趁早将此人押上晋安,让朝廷决断吧。”
孟天笑着拍了拍于监的胳膊,示意其自己心中有数。随即转身走向丁然,东方宜亦步亦趋的跟在孟天左侧,以防有什么不测,走到丁然面前,孟天紧紧盯着他的眼睛,丁然倒也不惧,与孟天对视着,眼神中一片镇静。
过了半晌,孟天笑着说道:“丁然,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如果有朝一日,你要与吴军为敌,你是否下得去手?”
丁然低头沉思了片刻,凛然说道:“我丁然从小父母亡故,流落街头,受尽了欺辱,如果不是恩师收留了我,我也早就活不到今天了,所以我虽是吴国人,但对吴国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大人问我,今后与吴军为敌将如何,在下只有一个字,杀!”
孟天盯着丁然冷漠的眼神,缓缓说道:“我命你为斥候标标统,负责一切情报的收集,若你立下大功,我给你一个手刃仇人的机会!”
丁然面色一凛,冷笑着说道:“大人不怕我是吴国派来的奸细吗?”
孟天郎声一笑,转身幽幽说道:“我相信你是个聪明人,你自信能瞒过我的眼睛吗?”
丁然神色一震,俯身拜下:“谢大人给在下一个机会,从今往后,从前的丁然已死,在下就是大人的一把匕首,一把杀人不见血的匕首。”
孟天神色凝重的盯着丁然,一字一顿的说道:“我不管你有着怎样的血海深仇,我希望你不要被仇恨迷失了人性,我要的是一个有血有肉的汉子,不是一把冷冰冰的匕首!”
说完转身向营帐走去,留下低头沉思的丁然和一帮目瞪口呆的兵士,张随紧跟在孟天身后,满脸忧虑的问道:“大人,你就不怕那小子真是个吴国的细作吗?”
孟天自信的笑了笑:“如果那人真是奸细,只能说他的城府已经深不见底,那样的话,我也输得心服口服。再者说来,丁然方才所说无影门灭门之事,我们稍作打探便一清二楚,你说有哪个细作会笨到撒这样一个一戳就破的谎?不过丁然此人仇怨太深,性情有些乖戾,你要时常劝解劝解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