陟州守备大营,依山而建,像是把巨大的铜锁,扼守着楚国的西南边陲。据陟州城的老人们讲,陟州原本属于吴国的地界,因历史上有位吴国的公主下嫁到楚国,这座城池也作为陪嫁,纳入了楚国的版图。这个典故到底属不属实,只有史官们知道,但陟州城无论是民俗还是方言倒与吴国非常接近,两边的民间交往也颇为密切,婚丧嫁娶的队伍经常出现在两国的边界上,互相之间的商贸往来异常频繁。
孟天手捧着热茶碗坐在中军营帐内,身旁是老兵黄三为他刚刚升起的火炉,时近冬至了,气候已是冷得逼人,与晋安不同的是,这里的气候更加潮湿,空气中也带着浓烈的阴冷意味,仿佛直往人骨头里钻。孟天紧了紧身上的裘衣,往火炉旁靠了靠,将手贴在炉壁上,哈了口白气,望着跳跃的火苗发呆。
屈指算来,穿越到这个世界已经整整三年了,家里人大概也断了念想了吧?想着母亲的冠心病,想着父亲的老寒腿,孟天心里就是一阵刺痛,自己这么莫名其妙的消失,谁来照顾他们呢?养儿防老,养儿防老,我这么个儿子算是白养了,爹娘将来连个送终的人都没有啊!
孟天长叹了口气,伸手抹了抹眼眶,往火炉里添了块木炭,正要上chuang歇息。突然不远处传来一阵悠扬的笛声,婉转中透着哀怨,如泣如诉,正应了孟天此时的心境。
孟天站起身,披着裘衣出了营帐,循声来到了一处山石边,远处的山峦隐隐绰绰,灰白的月光下一个消瘦的背影站在突起的山石上,手握横笛,望月吹奏,说不出的凄婉。
走近一看,原来是东方宜,神情落寞,似是沉醉在笛声中,连孟天走到她身后也未曾察觉。孟天凝神静听了片刻,轻声问道:“东方小姐,这是吹奏的什么曲子啊,如此凄凉婉转,叫人听得似是要掉下泪来。”
东方宜身行一颤,笛声戛然而止,过了片刻,方才幽幽答道:“这是我娘去世之后,爹爹日夜感伤,写下的曲谱,我吹奏了有十几年了。”
“怪不得如此哀伤,东方先生和令堂的感情一定很深吧?”
东方宜默然不语,直直的望着前面黑洞洞的山谷,孟天轻轻上前几步,和东方宜并排站立,淡声说道:“其实你比我幸运,至少还有东方先生疼爱着你,你的娘亲虽然不在了,每年清明你还能到她的坟上磕几个头,上几柱香,我却和我的爹娘永远的诀别了,这一辈子都见不了一面了,甚至连给他们磕个头的机会都没有,我是个不孝的儿子啊!”孟天话语哽咽,似是说不下去了,东方宜转过头,望着孟天,神色柔和了几许,像是在安慰着孟天。
孟天顿了顿,像是喃喃自语:“三年了,娘亲的样子我还清清楚楚的记着,虽然她有些罗嗦,性子有些急噪,但我始终觉得她是世上最好的娘亲。我还记得小时候,有年夏天,我满头害的都是疖子,疼得我在床上直打滚,吃什么药都不管用,母亲急得直掉眼泪,最后你猜她想的什么法子,每天用舌头舔那些留脓的疖子,整整舔了两个月,最后我的病好了,母亲的舌头也肿得不能说话了,从此就失去了味觉,吃什么东西都是一个味道,我还记得……”
“别说了!”东方宜在一边已经泣不成声,手捂着脸,肩膀不停的颤抖着,显是想起了自己与母亲的点点滴滴。孟天不知不觉间也已是泪流满面,他抬手抹了抹脸,卸下背上的裘衣,转身批在东方宜身上,轻柔的抚着她的背,柔声安慰道:“总憋在心里会把人憋坏的,哭出来,哭出来就好了。”东方宜哇的一声哭出来,扑向孟天的怀中,孟天微微一颤,如兄长般的轻抚着她的秀发,过了半晌,柔声说道:“我给你唱个我们家乡的曲子吧。”
东方宜红着脸离开了孟天的怀抱,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滴晶莹的泪滴,宛若梨花黛雨,显得格外出尘脱俗,她轻轻点了点头,抬头望着孟天。
“明月几时有,
把酒问青天。
不知天上宫阙,
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风归去,
又恐琼楼玉宇,
高处不胜寒,
起舞弄清影,
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
低绮户,
照无眠。
不应有恨,
何事长向别时圆。
人有悲欢离合,
月有阴晴圆缺,
此事古难全。
但愿人长久,
千里共婵娟。”
孟天用前世里王菲所唱的曲调将这首苏东坡的《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缓缓唱出,合着这冬日的夜风,在空荡的山谷中久久回响。
东方宜听得不禁有些痴了,沉浸在这首千古绝唱的凄婉意境中久久不能自拔,口中还在喃喃念着歌词,直到孟天轻轻拍了她一下,才猛然回过神来,恍惚间紧紧握着孟天的手,颤声问道:“这真是你家乡的曲子吗?听着让人有种说不出的感伤,似是断肠一般,能将这首词送给我吗?”
孟天笑着点了点头,抬手指了指远处的群山,轻声言道:“你看这天地之间,包罗万物,你将手掌合起,什么也抓不住,但若将手掌摊开,你就拥有了整个世界,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沉湎于回忆,只能让你失去现在和将来。”
东方宜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低着头轻声说道:“谢谢你,孟大哥。”
孟天正要答话,不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张随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朝着孟天说道:“大人原来在这儿,叫我一通好找。”
东方宜如受惊的小兔子一般,羞红着脸跑开了,惹得张随冲着孟天暧mei的直笑,孟天连忙转移话题,问道:“出什么事了吗?”
“哦,倒没什么急事,就是明日纶才大赛的名单已经出来了,想不到竟有八百多人报名,还有不少是刚入营不久的新兵,兵士们都是跃跃欲试啊。想请大人将名单过目一下。”张随笑着答道。
“你做主就行了,以后这类事情,你和马超商量着办,无须向我请示了。”
“大人,这武艺、阵法、德行三项比试,我们心里都没底,不知道该如何进行,还请大人示下。”
“都在我脑子里呢,你们就别担心了,明日赛场上就一目了然了。”孟天笑着说道。
“哦,那就好,那就好,还有粮饷的事情已经办妥了,不过估计只能撑个一两个月的,眼前的难关算是过去了,可以后该怎么办呢?”张随满脸的愁容,低声叹了口气。
“是啊,没钱什么事也办不成啊,不能叫将士们吃苦又挨饿啊。”孟天摸着脑袋说道。
“大人,不然我们向朝廷要些钱粮吧,不能总让大人自己往里面贴吧。”
“现在举国上下都在忙着征战的事情,用钱的地方多如牛毛,朝廷自己还不一定够用呢,哪里顾得上我们?”孟天拍了拍张随的肩膀,苦笑了笑:“朝廷是指望不上了,以后只能靠咱们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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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得写回煽情戏,大家别见笑,还有,多多支持老化,老化会写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