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列的这位大臣年纪并不是很大,约莫二十来岁,一股子书生气,但是声音却十分的有力度,此人乃是著作佐郎、集贤校理的晏殊。
对于此人,石青云可是很有印象的,可能是因为昨天的昏迷,他脑海里那个记忆库再度出现很多他无法理解的东西,比如对此人的认知,说晏殊日后会是文坛上地位很高的文人,评价说他“文章赡丽,应用不穷。尤工诗,闲雅有情思”,并且说他以后对政坛也会有很深的影响。但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这话对他来说一点不假,这不,胡言乱语的一通评书害的他现在还在这里苦苦辩解,石青云对自己脑海中的那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已经不抱有太大的信心了,他现在对脑海中的一切只存有着一丝的怀疑。尽管如此,他对现实中的晏殊还是觉得很亲切的,在与诸位大臣相比晏殊对他来说算是比较熟悉的一个,因为他们两人有着十分相似的经历。
晏殊,字同叔,抚州临川县文港乡人。他被人称为神童,七岁就能写文章。景德二年春(公元1005年),江南旱情严重,真宗派大臣张知白到当地安抚百姓。张知白在执行使命时发现了晏殊,回来想真宗禀报。六月中,真宗召见晏殊和大名府所推荐的神童姜盖,这一年,晏殊不到十四,而姜盖只有十二。随后专门为他们举行了考试:晏殊考作诗、赋各一首,姜盖考作诗六首。晏殊诗、赋都作得又快又好,真宗赞叹不已。说到这里就要说到寇准了,这位如今被贬出京的前宰相大人是个极其有个性的人,因为一贯对南方人有成见,而晏殊恰好就是江南人,就很不喜欢他,而主张重用姜盖。真宗则认为:“朝廷选拔人才,唯才是举,四海一家,怎能讲是北方人还是南方人!唐朝的张九龄不就是南方人吗?”于是,赐晏殊进士出身、姜盖同进士出身。
翌日,又考晏殊作诗、赋、论。晏殊拿过题来对主考官员道:“所出的赋题是我前几天自己练习时作过的,请换一题吧!”真宗对晏殊的诚实很赞赏,诗、赋、论作完了,真宗看后也十分的满意。于是真宗正式委任他为秘书省正字,让他继续在秘馆中继续读书。
所以在某一种程度上来说,晏殊算的上是石青云的师兄。如今师弟有难,而且还是这么一个出色的师弟,晏殊实在不愿意他出什么差错,尽管自己官职不高,但是他还是决定为这个师弟出头,毅然对着真宗道:“皇上,微臣也有本奏。”
不理会朝中大臣奇怪的目光,也不理会石青云感激的目光,此时的他目光始终清澈,坚毅的眼神坚定的看着真宗皇帝。
“晏卿有话就讲吧。”
“皇上,微臣对于丁大人刚才的话有些疑问?”
真宗奇道:“爱卿有何疑问尽管道来。”
“微臣很奇怪丁大人说话的动机。”
丁谓怒道:“晏大人此话是何意?难道你说我是污蔑石大人么?”
晏殊并未被丁谓的怒气吓倒,反而盯着丁谓道:“丁大人此话言重了,下官并不是这个意思。下官只是觉得丁大人似乎有些热情的过头了,现在连老太君都没有出面,而您却如此的热衷此事好象有违常理吧。再说了,下官实在不知道什么时候丁大人与杨家这么亲近了?”
这话可能石青云听的并不明白,但是只要在京城待了些个年头的却都心知肚明晏殊话中是什么意思。
原来这就要说到丁谓以前的时候了,大概是景德四年,丁谓那个时候还没有加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只是权三司使,那个时候也正是真宗大迎天书最热情的时候,因为凭借自己出众的理财手段,再加上对真宗的刻意逢迎,十分得真宗的宠信,这也助长了丁谓当时嚣张的气焰。
一日,真宗欲在某地大建道观,有两个地点可供选择,于是责令丁谓在一个月之内必须要选定位置。那两个位置相隔并不是很远,但是里面却有一些曲折。原来这里一个地方乃是天波府杨家祖坟所在地,而另一个乃是丁谓一个同乡的重要生产基地。于是他的同乡花了大把的银钱贿赂丁谓,期望他高台贵手,不要选那个生产基地,而丁谓当时并不知道另一个地方乃是杨家祖坟的所在。拿人钱财自然要向人消灾,于是他向真宗禀告的道观地址正是杨家祖坟的所在。
得到消息的老太君就像被人踩了尾巴的猫,大宋朝谁不知道这个老太太的难缠。想当年自从老令公去世之后因为觉得太宗皇帝偏袒潘美甚至大闹金銮殿,搞的太宗皇帝是头疼不已。最后虽然是不了了之,但老太君是个不肯屈服的主,何况她也是大宋威名显赫的折家将后人,一怒之下以死相逼,要求上阵杀敌,誓要灭尽辽人以告慰先夫在天之灵,而同样也是痛失丈夫的五位杨家媳妇们也同样在金銮殿上开始了绝食静坐,没奈何下,太宗皇帝只得无奈同意。上得战场的老太君带领着自己的五位儿媳们那可叫一个英武了,每次与辽人作战,个个都是奋不顾死,奋力撕杀,她们手下的那些将士们看到几个女子尚能如此英勇,岂还能在乎自己那堂堂三尺男儿之躯,一个个越发的凶狠起来。就这样经过几场撕杀,那些个辽兵们是真的被打服了,每每远远看到折字大棋而来,那是纷纷落荒而逃,折老太君威名最终是响遍宋辽边境。对这样一个主,丁谓可算是踩了zha药包了,老太君这次是带着自己的六位儿媳(多的这个正是后来嫁与六郎为妻的金花郡主),还有自己年仅十岁的孙儿杨文广,已经一干随同老太君一起退下前线而继续在杨家安家的老家将,浩浩荡荡百来人将丁谓的住宅围了个水泄不通。正在家中数着银钱的丁谓被外面的怒骂声是吓的六神无主,只到此刻他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事,那不就是在挖他们老杨家的祖坟么,人家岂会与你善罢甘休?
直接破人而入的老太君终于在内宅捉住丁谓,提起那根龙头拐杖怒问道:“丁老贼,可还认得老身这根拐杖?”
看着老太君高举过顶的拐杖,本来还心存一丝侥幸的丁谓这回是真的吓趴下了。那是什么?那是黄金龙头拐,在大宋这个正统的华夏之邦里,龙一直是皇者的象征,而整个大宋朝被赐予黄金龙头拐的老太太仅仅五位,这就是大宋朝家喻户晓的老阴五女。据说这龙头拐乃先皇太宗皇帝陛下赐下,可以仗责敢对于龙头拐主人不敬的文武百官。此刻他被吓的跪在地上只晓得一个劲的求饶了,哪还有一丝朝中重臣的颜面与体统。
老太君心中最是鄙夷这种毫无气节之辈,豪不客气就是一拐杖下去,可怜丁谓一介文人,整整在家躺了三个月才能下床。这还不算,刚能下床走动,就被真宗责令亲自上杨家负荆请罪,又是被人家好一阵的羞辱,自此也与老杨家结下仇隙。
知道这些典故的大臣们自然明白其中的弯弯道道,真宗也是个明白人,此时也望着丁谓,心中也奇怪这个丁谓为什么就这么热情了?
丁谓被晏殊这句话呛的是脸红脖子粗,就算他城府在怎么深,这当面被人揭开伤疤,老脸也是一阵青一阵白的,看的一旁的石青云是莫名其妙,只是心中在暗自计较,等会下朝了一定要找这位师兄问个明白。
“晏大人莫要与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本官虽然曾经与杨家有些不愉快的事情,但是本官却十分敬佩杨家的满门忠烈,特别是老太君,更是巾帼不让须眉,故而怕老太君心忧这唯一的爱子而有个什么三长两短。”
晏殊不屑道:“那丁大人还真是急公好义了。”
丁谓不理晏殊语气中的不屑道:“何况杨家六郎身为边关大将,却无故失踪,这本事就是一件大事,本官身为朝中大臣就不能只管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也不能只顾及自己的私怨。既然事情中透着蹊跷,而石大人刚好也有那么一丝的嫌疑,本官就自然该提出来了。”
晏殊这回却被丁谓这话顶的说不出话来,只能无奈的对着石青云笑着,眼神中满是歉意。
石青云看着自己的师兄在为了自己的安危不顾得罪权臣,心中的感动可想而知,回报了一个“尽管放心”的眼神给晏殊,对着丁谓道:
“丁大人,您也是一个文人吧。若我记得不错,您应该是太宗淳化年间中的进士吧。”
丁谓不知道石青云又在弄什么玄虚,但也只得答道:“正是。”
“黄帝铸鼎于荆山,炼丹砂。丹砂成黄金,
骑龙飞上太清家。云愁海思令人嗟,宫中彩女颜如花。
飘然挥手凌紫霞,从风纵体登鸾车。登鸾车,侍轩辕,
遨游青天中,其乐不可言。
鼎湖流水清且闲,轩辕去时有弓剑,古人传道留其间。
后宫婵娟多花颜,乘鸾飞烟亦不还,骑龙攀天造天关。
造天关,闻天语,长云河车载玉女。载玉女,过紫皇,
紫皇乃赐白兔所捣之药方,后天而老凋三光。
下视瑶池见王母,蛾眉萧飒如秋霜。
丁大人学富五车,当知道这是何人所作?”
“正是,乃是文坛前辈有诗仙之称的李太白所做的飞龙引”
“不知道诗仙当年做此诗的时候是否骑得飞龙神游太虚呢?”
“这个自然是不会的,但是诗仙之所以被称为诗仙正是因为他老人想象惊奇,能想人所不能想。”
“丁大人果然是满腹经纶,原来丁大人也是知道这个道理的呀。”
这话说的每个人都楞住了,暗想这小子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很快就有人明白过来了,鲁宗道在低下低声对王旦道:“首相,这石家小子不简单呀。”
“宗道现在可以尽管放宽心了,石大人自有应付之计的,我们还是静观其变吧。”
丁谓毕竟不是蠢人,很快也想明白石青云的话,原来他是在暗示自己,文人创作大多倚仗想象,他的评书也只是想象,那么他就不能仅凭一段评书就来定石青云的罪了。一时间他是想破脑袋也找不到什么计策才继续这场指责了,很快就丧气的垂下了脑袋,向真宗道:
“皇上,是微臣卤莽了,请皇上责罚。”
真宗看到石青云也没事了,虽然有点恼怒丁谓的无理取闹,但心里毕竟还觉得以后还要倚仗他的,并不想给他太大的难堪,正准备责骂几句,外面的一个太监尖细的声音却传进了大殿。
真宗心里一阵烦躁,自己放低身段百般求和,哪知道拖到现在还是没有摆平,好不容易都偃旗息鼓,终于可以告一段落了,没想到又杀出一人来,可是当他听清小太监的内容后,也只能无奈的苦笑。
“小子,是福是祸就要看你的造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