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西京•;石府
震天的鞭炮,忙碌的下人,构成一副无数人家喜气洋洋的美满画卷。
石保兴满脸深情的望着抱着婴孩的爱妻,两人沉浸在一种劫后余生的温情当中。
“柳儿,如今你的得尝所愿了,以后可不能再任性了,你可知道,刚刚吓死为夫了。”
若柳十分享受得接受着丈夫的宠爱,满脸幸福的笑道:“夫君,若柳以后再也不任性了。”转而调皮道:“不知夫君可有为咱们的孩儿想好名字呢?”
看着一脸尴尬的丈夫,若柳脸上的笑意更甚了,她知道,她的丈夫数月来一直最牵挂的还是自己的身子能否承受生产的艰辛,恐怕根本没有心思去理会孩子名字的事情,所以她并没有责怪丈夫的意思,有的只是满满的欣喜,看着一向沉稳的丈夫如今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般左右支吾,她忍不住捂着嘴笑了:“夫君,若柳到现在都觉得仿佛身在梦中,这一切应该都是上天的护佑,不如咱们叫他应佑吧!”
石保兴细细品味着这个名字,都说名字是父母给予孩子的第一份礼物,这话一点不假,那代表着父母对子女的祝福与期盼,既然妻子已经给了孩子一个祝福,那他做父亲的也应当给他一个期盼,他沉吟片刻:“到他这一代,排行是元,不如咱们加他元杰可好,我希望我们的孩子今后是人中之杰。”
当石保兴说出元杰这个名字的时候,一直四处张望的小家伙难得的静了下来,小家伙觉得这个名字似乎十分的熟悉,他张开嘴想问,可是发出的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哭声,本来还有点担心孩子为什么不哭的石氏夫妇,这会反倒是安心了,不禁相视一笑。
小家伙也许是哭的累了,虽然比一般孩子哭的时间要长,但还是在母亲柔柔的摇晃中缓缓的进入了香甜的梦乡。
又是一个闷热的午后,“杰儿!”长长的尾音,一个妇人焦急的唤儿声打破了本来静溢的石府后院。
石应佑如今已经长到六岁了,没有人知道这位小少爷为什么既不说话也不哭闹,整天只是静静的躲到房子里发呆,他的母亲为了这不知道****多少的心,整日里在香堂吃斋念佛,希望能菩萨保佑,让他能在某一天恢复正常,能够和正常的小孩一样爱说爱笑,爱在父母的怀里撒娇。
还好在这孩子出世后不久就就有一个风尘仆仆赶来的道长说与这孩子有缘,希望能收他为徒。在宋代,特别是真宗一朝,道士是很有身份的一种职业,虽然他们石家并不太把这个老道放在眼里,但是必要的尊重还是有的,特别是石应佑的母亲因为他的顺利出世,一直对神佛更加的虔诚,所以对于老道的要求也就没有反对,何况以他们的家世,就算来个骗吃骗喝的废物,他们也不会有任何的损失,就当是做善事吧。她的母亲一直觉得庆幸,看来好心还是有好报的,当初看这个老道年纪老迈,存了一丝善念,让老道留了下来,没想到这个老道还真的和石应佑合缘,到这孩子会说话开始,这位道长是唯一一个能与这孩子交流的人,若不是这,恐怕他的母亲以为这孩子是个哑巴,可能会更加的着急了吧。
石应佑听到了外面二娘卢氏焦急的呼唤声,因为他的母亲大多时间在香堂里为他和远在边关的夫君祈福,所以陪伴他更多的反而是这位二娘。他并不想回答,他整天都有一种惊恐的感觉,他觉得自己是个怪物,所以他整天都躲在房子了不敢出去。
自当出生的那一刻起,他就有了自己独立的意识,他觉得一切都好陌生,自己是个婴孩,可是他脑子里却似乎有很多的事情,一两岁之前还好点,他每天觉得很疲倦,最想的就是睡觉,所以他每天尽量都不去想那些他不明白的事情,只是吃饱了就睡,睡醒了再吃。直到有一天他不在需要这么多睡眠的时候,他开始听到有个声音很惬意的说:“果然是猪一般的生活最舒服呀,人生最难得就是睡觉睡到自然醒,醒来饭菜在嘴边呀。”他觉得很奇怪,因为这个时候四周都没有人,他警惕的看着四周,服侍他的下人在外间小酣,轻微的鼻音依稀可闻,难道是外面的下人在说梦话么?他摇了摇头,也许只是幻觉,他已经习惯了想不明白的就尽量不去想,所以他又开始了睡觉。但是这样的日子在重复了一段时间之后,又再次发生了,他茫然的望了望依然没有人的四周,突然醒悟原来是自己内心的想法。自此之后,脑海中的各种想法换着花样的冒出来,他觉得惶恐,他不敢睡觉,他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了,每天都睁着眼睛不敢睡觉,他开始大病一场,家里所有人都慌了神,杏林圣手骆绎不绝的不知道来了多少,每个人都诊断不出病因,只是不断的开着各种大补的方子以及安神镇静的药丸,他每天就靠着这些药丸睡觉,病情并没有太大的好转。他这一病就是整整一年,整个西京都知道石家的小公子得了一种怪病,他越发得沉默了,每天只是呆呆得想着自己的心事。直到有一天,所有的人发觉小公子虽然药不离口,但是气色却慢慢的好了起来,但是没人注意的是,一直在家里白吃白喝的老道气色却一天不如一天了。石应佑真的很感激这个老道,他知道每到他快睡着的时候,这个看起来仙风道骨的老道就偷偷的跑来用一种很特殊的手法给自己按摩,老道的手心很暖,仿佛有一股气流缓缓的在自己体内流动,暖洋洋的让他有种放松的解脱感,然后他很自然的陷入了深深的睡眠之中。
他很感激这个老道,他知道老道肯定是在给他做着传说中的仗毛伐髓,看着老道一天天消沉下去的身板,他真的很想要这个老人停止这样的举动,但是内心的自私却让他一直没有开口,他始终装着一无所知的样子,他害怕老道要是哪天不给他按摩了,他会又睡不着觉。也许是这个原因吧,老道是唯一一个可以和他交流的人,老道教他道德经,教他老子八十一篇,还有很多道家的经典,虽然很拗口,但他依然努力不懈的学着,他不想伤了这个老道的一片苦心。
“天发杀机,斗转星移;地发杀机,龙蛇起陆;人发杀机,天地反覆;天人合发,万化定基。”
虽然石应佑并没有修炼什么武技,但是老道拼着自身元气的损耗来为他每天进行仗毛伐髓并不是仅仅让他能舒舒服服的睡上一觉这么简单的,他的五感已经达到了一个十分可观的高度,他早就听到了老道慢慢走来的声音,所以他开始背诵老道昨天教他的黄帝阴符经里的东西,摇头晃脑,状似陶醉。老道岂会看不出这小子的小滑头,这篇黄帝阴符经虽然只有短短数百字,但确实算是道家无上精意,只是这黄帝阴符经十分霉涩难懂,昨日他可并没有教这小子此经文的精意,看他那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不用问肯定是在敷衍他了。
“小子,你给老道说说,你刚背的那段是什么意思?”老道存心想出个难题给这小子,依他的想法,虽然这小子天生聪颖,记忆其佳,但要说能理解这段文字的意思,对一个六岁的孩子来说,那是万万不可能回答上来的。
“穹苍发生杀机,而造成星移物换,故而天上星辰一反其常位。大地发生杀机,便造成龙蛇飞腾,导致大地一片大荒大乱。人类爆发杀机,就会使天下形势巨变,政权更替,百姓思乱,闹得天翻地覆,从而破旧立新。”
看着侃侃而谈的石应佑煞有介事的解说着这段文字,一向镇定自若的老道这次惊的下巴都快要掉下来了,难道是上天眷顾么,临老之时上天送给自己这么厚一份大礼,想起师门的遭遇,老道已经泪流满面,情难自禁了。
石应佑看着大反常态的老道,一下子慌了神:“老道,你是怎么了,就算我解说的不对,你也不用这么激动呀。”
“你是一个天才!”老道激动的下了这个结论:“小子,这段话十分难懂,你居然能够明明白白的理解它的意思,实在是太神奇了。”
本来听到老道的夸奖,满脸喜悦的石应佑一下子垮起了一张脸,神色黯然:
“这些都是我脑子里本来就有的,其实你以前给我讲的那些我都懂。”
老道显然被这个小子的豪言壮语给欢喜坏了,一向细心的他居然没有留意到石应佑话语中的反常。
“你是一个真正的天才!”老道有点语无伦次了:“或者是天上星宿下凡,对,一定是星宿下凡,不然不可能这样神奇。”
“天上没有神仙,那些都是人们美丽的幻想。”他弱弱的回了一句。
老道继续还在那里不停的念叨,他实在是太兴奋了,有了这样一个天才般的徒弟,一定可以重振师门的声威的,他现在坚定不移的相信这点。
“或者我真的是星宿下凡吧!”老道的胡言乱语显然影响了石应佑,他心中开始活络起来:“所以我才能知道那么多的事情,一定是这样的。”
石应佑太希望能有一个借口可以解释他一直以来的异状了,只要自己不是怪物那就行了,他也同老道一样坚信自己是天上的星宿下凡,这几年的折磨快让他发疯了。
“二娘!”
焦急的卢氏怀疑是不是自己年纪已经开始大了,居然出现了老人才会出现的幻听,整个石府上下,该喊自己二娘的只有那个孩子了,可是那个孩子会喊他么?
看着远处一路小跑的石应佑,她激动的只想哭,这个孩子脸上终于出现了一般小孩子脸上都会出现的撒娇神情,她一把抱住了他。
良久,她牵着他的手:“杰儿,咱们去找你娘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