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元八年春，琅寰阁。
“恭喜大家，贺喜大家！”枢密使宋守业忙不迭地拿捏着声音，浮尘飞舞着，拜带门口。
“你这老货，怎地如此孟浪？起来说话。”李峙放下书卷假装责备道。
宋守业说道：“大家万千之喜了，中宫娘子产下一位殿下，真是大喜。”
“哦，好啊！”李峙起身道，“去坤仪宫！”
宋守业连忙招呼一副腰舆，李峙坐了上去，内侍抬着他急忙忙地就向坤仪宫而去了。
皇后的使女等早忙碌着进进出出，一众妃子也等在走廊上吩咐着宫人问候皇后的病情。
看到皇帝到了，所有人纷纷跪下，李峙下了舆：“都起来吧！”
太医令急忙上前：“臣参见陛下。”
“王善啊，你却说说皇后如何啦？”李峙是认识这个太医的，当年文皇帝老病乱发脾气，这些太医可就倒霉上了，如果不是身为太子的李峙及时救助，他们中的很多人都得脑袋搬家，而且李峙一上台就开始组织修纂《唐本草》，足见对太医署的重视了。
“回陛下，娘子一切安好，只是她身体本来就虚弱，需要好好修养一段时间。”王善说道。
“那殿下如何呢？”李峙问，
王善说：“殿下金体无恙，很健康啊。”
李峙把宋守业叫来：“你去给魏国夫人他们送个信，准她入宫。另外柳家父子的事情也算了，你……算了，我自跟于志宁说。”说着就进了皇后的寝宫。
“大家圣安！”脸色苍白的王皇后在宫女的扶持下下床拜见，脸上透着一丝红润，李峙上前扶了着她：“你身体还虚弱，礼数就免了，人要紧。我儿在什么地方？”
有乳娘保儿连忙把小孩儿抱了过来，粉嫩的皮肤，两眼紧闭，李峙一看就乐了：“好小子，好小子啊！”
“陛下，他还小啊。”皇后这时候觉得自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
****
“佛祖保佑啊！”杨夫人在佛堂上猛叩头，“感谢佛祖庇护，我一定再布施五百僧人。”一想到皇后生个太子，这下皇后的地位更加巩固了。杨氏的心里就像被石头压着一样，这二女儿的日子就更加难过了。虽然说现在武妃受宠，但是再怎么也比不上有自己的儿子强啊。
“太君，娘子差人送胡饼来。”贺兰氏提了一个食盒，是个荆州乌漆描金盒。
杨夫人看了看那喜饼，轻哼了一声：“莫管他，放在这里。明日放宴，你跟我一起进宫去，二娘平日与你姊妹情深，你又是个过来人，我毕竟是隔了一代，你好好与他说说那生子之事。”
贺兰武氏有一男一女，可惜丈夫早死，年轻轻地就守寡在家，她又是耐不住寂寞的人儿，一时间闲言碎语满街走，寡妇门前是非多。杨夫人便把她们母子接到家里来，至少可以暂时堵一堵别人的嘴。武约儿可是知道李峙对唐人轻浮浪荡的风气很是不感冒，她不想因为姐姐的绯闻传到皇帝耳朵里，引起不好的联想。
贺兰武氏问：“那这饼？”
“都拿去喂狗！”杨夫人扔了一句，只管继续礼佛。
****
皇后得子，皇帝终于有了个嫡子，这可是举国同庆啊！皇帝在芳华宫设宴，请京师官员一起吃饭，而皇后也在宫里设宴，款待三品以上的诰命夫人都接到了邀请函，还有李峙的许多姑姑、妹妹的，当然皇后家的女眷也自然不能少的。
李峙跟皇后商量了一下，趁这个机会，把宫里二十八岁以上没生育子女的宫女都放回去，太子忠的生母刘氏晋升为嫔。
现在太子忠的地位十分地尴尬，虽然说他是皇后的儿子，但是只是个替代品，现在皇后有了自己的骨肉，那么他这个太子的位置眼看就保不住了。东宫的官员们都开始蠢蠢欲动，几乎没几个人有心思值班了，太子着急了便派人去请自己的老师讨教对策。
“为今之计，还是请殿下自己上书辞去太子之位，如此也可保全富贵和性命啊！”说话的是东宫的侍讲官李量，他是前太子太傅李纲的孙子。
李忠也觉得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于是跟李量商量再三，给皇帝上书，请辞太子以归正朔。
皇帝接到太子的上书，招集了三省的长官商量这个事情。连隐居在庄园的长孙无忌也罕见地出席了这次会议，此外还有刚刚担任宗正卿的李道宗跟太清中一宫使、检校吏部尚书楚王李恪。
“太子是国家根本，现在陛下有了嫡子，那么理当册封为太子，今太子上书正是深明大义之举。”长孙无忌说道，他是支持册立新太子的。
褚遂良附和道：“太尉所言正合我等心意。”
其他人也没表示反对的意思，只是李恪的嘴皮子动了一下。
“王兄，你如何看呢？”李峙注意到了他的表情。
李恪看了看对面正微闭双眼的长孙无忌，心里冷哼了一声：“臣也赞同各位大人的看法，的确立嫡为万世安定之法。只是……”
听到他说这句，长孙无忌的眼睛一下睁开，双目射出精光，像钉子一样钉在了李恪的脸上。
李恪不经不漫地说：“只是陛下在新颁布的法式中说‘嫡庶所出子女当享同样之权’，未知可用在皇家否？”
“荒谬，楚王殿下这话，老臣就听不懂了！”长孙无忌冷冷地说道，“太子关乎社稷，自周公制礼以来，便是立嫡长。陛下不可忘前隋故事。”
李恪再不作声。
皇帝说道：“既然太子请辞，那便准了吧。这孩子太仁弱，这些年也不容易，就着他到齐州去做个齐王吧！”
大臣也同意了。
接下来就是第二个程序，那就有一废就有一立，那么对新太子的册立工作就提上了意识日程来。
“歧王悫应早立为太，断绝那些邪恶的觊觎之心。”于志宁进言道。
“正该如此！”大臣们纷纷附和。
李峙思量了一下，并没说话。
“陛下！”褚遂良急了，上前拉了拉皇帝的衣袂，“还请陛下早早决断啊！”
“善翁，你这是做什么啊？”李峙拉了拉衣角，“难道在座的只有你恭忠体国吗？”
马上有御史弹劾他失仪，皇帝挥手说：“这次就算了，他也是着急了。”
然后皇帝说道：“刚才我在想前朝的太子杨勇，隐太子还有我的大哥承乾，他们都是早早被立为了太子，但是结局又如何呢，都没有个结果。这个太子啊，既是君又是臣。上面有皇帝压着，下面有臣子盯着，父子猜忌，手足相残，还不都为了个名位吗？你们都说太子是国本，但是太子不好做，太强则至君父于于何地？太弱又担当不起一国的重担，你叫他如何抉择啊，所以这个事情，我要好好想一想，好好想一想。”
来济正要说话，长孙无忌挡了一下，大臣们一时间无话。
“陛下的考虑固然很对，但是一日不立太子，则犹如把兔子放到四通八达的街道上，大家都会去追逐，那样的混乱也是国家不能承受的啊！”长孙无忌说道。
“我尚年轻，此事还是容后再说！”皇帝的态度很坚决了。
****
太子忠上书获得批准，出为齐王爵，准世袭两代，也是做为对他的补充。
齐王忠带着属僚出了长安，对他的詹事李量说：“今日终能全首级，赖君谋也。”
但是对于李悫，除了册封为歧王，就没有其他任何的封诰了。而皇帝那次跟几位大臣的谈话也依稀被透露了出来，言官纷纷上书，请求皇帝册封李悫为太子。
李峙看着那堆积如山的奏章，叹了口气。
“陛下，你何必烦恼呢？”武妃在一旁侍侯。
“都是那些老家伙，硬要朕立太子，好象不立雄奴为太子，大唐就要亡了！”李峙不满地说。
武妃笑道：“大臣们也是为社稷着想啊，还请陛下效法先帝从善如流才是啊。”
李峙拉着她的手说：“还是你理解我啊，可惜你没给朕生个儿子啊！”
武妃娇媚地一笑：“陛下，奴怎么能和皇后去比啊！”
李峙摸着她的小手，忽然觉得有些不对，仔细看了看，武妃的右手无名指上戴了个金环（戒指），李峙大喜：“爱妃有喜啦？”
（戒指，其习俗来自草原民族，自西汉便有之，到了五胡乱华后更为北朝妇女所接受。唐朝皇宫规矩，妃子每有月事便要在手上戴戒指，怀孕的妃子要戴金戒指，意在“节制”提醒皇帝，一从突厥习俗）
“恩——”武妃脸上露出羞涩的表情来。
送走了有可能怀着李弘的武妃后，李峙的脑袋真的疼了，显然这个新情况的出现和他所知道的历史出入太大了。而如何选择，也对历史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
唐朝的皇帝跟清朝的皇帝不同，唐初的皇帝要想做出一个决议，那需要跟宰相班子做政治交换的，不像清朝那个奴隶主专制政权，只留奴才不留人才。
而立太子这样的重大事件，皇帝的意见固然重要，但是也不一定就都由着皇帝的性子来，这是唐朝初期的统治者鉴于隋亡的教训所厘定的制度。在原来时空里，武周革命后，这个制衡思想被破坏掉，王权集中大大增加，宰相从决策机构变成了执行机构，而决策权在于皇帝。
而王皇后那里，则显得非常地不安，因为皇帝的态度实在耐人寻味，她不如她的婆母长孙氏那样具有政治智慧，她对于政治利益的考量并不熟悉。她只能是从个人的感情角度出发，感觉到皇帝可能跟她产生某些隔阂，即使她生了一个太子。
宣政殿。
“诸位，我经过思虑，现在歧王还小，还要养在皇后身边，册立太子一事待他稍大一点再说，如何啊？”
“陛下圣明。”众臣连忙跪拜。
有鸿胪卿出班请示：“九姓阿史那氏暾谷设想请旨还乡。”
李峙觉得这个人的名字很熟悉的样子，便问道：“此人是何来历啊！”
“他是西突厥统叶护的侄子，射匮可汗同娥的叔叔。”
“他在长安呆了多少年？”李峙问道。
下臣回答道：“近十五年了！”
李峙说道：“十五年啊，十五年都还不能留住他的心啊，看来是不该再把他留下了，让他回去吧！”
李峙回到寝宫，仔细想了想终于想起了这个暾谷设是什么人。他正是阿史那默啜的谋主，在后突厥汗国的创立过程中有重要的武勋，而且这个人非常地了解唐朝的官员和军队，是一个非常危险的家伙。
于是李峙把票子厅的人找了来，布置下了杀手。
四个月后，传来暾谷设出了铁门关被强盗袭击的消息，他被杀死在了甘泉河畔。
看过了简报，李峙找来了负责那些留学生安置的官员询问起了留学生们的生活来。
“目前以新罗、吐蕃和诸羁縻为多，他们大多在国子监学习，”鸿舻卿说道，“突厥诸子也在其中，但是……”
“那群狼崽子又不安分了吧！”李峙说道。
“很是头疼啊！”
“这样，你们拟奏章，把这些人的情况报告一下，我们大唐虽然富有，但是也不能白白地花钱给别人培养人才，这个问题我要好好跟大臣们谈一谈。”李峙说道。
————————————————————————————————————
铁门关：在今天的新疆库尔勒附近。
甘泉河：在今天的祁连山西，发源于祁连山。
暾谷设：据说著名的《特勤阙记事碑》就是他纂写的，他在开元四年的时候领兵打败了唐朝的军队，据说他当时已经七十岁了，而他本人好象活了九十岁。设，突厥的官职，相当于唐朝的节度使。本文提前了三十来年让他出场。
上个月辞职了，心情不好，无心更新出去散心去了。不过更新速度真不能保证，因为现在上传不是很方便，这里的网吧的USB大多是禁用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