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元四年二月。
李峙带着臣子到了西苑耕种籍田,俗称的“开犁”,皇帝要亲自下地耕种一翻。
中国是一个悠久的农业大国,要治理好中国就必须重视农业,重视粮食生产。籍田里种的是从占城引进的占城稻,还有从朱崖州迁移来的稻子。李峙对杂交稻并不清楚,但是他相信以唐朝人的聪明如果再务实一点,那么培育出优良的稻子,解决三千万大唐人民的吃饭问题在他有生之年就能看到。
“《齐民要术》等农书的修纂如何了?”李峙卷起袖子,扶住了犁头,驱赶着牛犁田,一边询问司农寺卿曹几道,这个老头是前隋的老官吏,不过精神却还好。
“告陛下,这书嘛,还在编纂中。”曹几道悻悻地说道。
李峙并没生气,想象这朝廷里有几个是真正的“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要说种地收拾庄稼,这朝廷里的大臣真怕是没几个懂的,更不要说死抱着“君子不器”的那些腐儒。当年孔圣人已经找到了最好的借口:“我是来治理国家解决大事情的,对于种庄稼嘛,我实在是不如老农民。”尽管当时先师是陈述一个事实,但是后来的人硬把它理解为高贵和低贱的分水岭。
李峙看了看几个在一边的皇子,问讯道:“你们几个是我的儿子,你们的老师也是有学问有道德的人,那么我现在问你们一个问题,你们知道你们平时吃的米饭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吗?”
国人说“人前训子,人后教妻”,李峙是认同的,做为大唐的未来,李峙有责任让他们明白一些很重要的事情。尽管不合规矩,但是李峙还是坚持让几个儿子来籍田。
“李忠,你是太子,你先说说。”李峙开始点名。
李忠颤微微地看了看他的老师,在鼓励地目光下,他站了出来对李峙行了个礼:“告父皇,这米是舂臼里出来的。”他看到过宫女舂米,那是宫廷对犯错的宫女进行的惩罚。(老帽注:当然这个惩罚后来越发变态,不舂米,而改舂人,大概起于五代的一种酷刑,可使妇女*脱落造成大出血而死,相当地残忍)众大臣一阵骚动,几位太子的老师脸色铁青。
“太子说得不对。”一个幼稚的声音说道,李峙一看却是李嘉星所生的李恕,他一直以性格耿直而闻名。
“那你说说。”李峙并没不高兴地意思。
李恕的胆子一直是诸子里最大的,他说道:“米是席子里长出来的。”他是诸王,所以比太子自由一点,大概看到过从仓库里搬运出的粮食,所以这么说。各位大臣都显出不屑地神情,本来李恕在诸子里最为人所轻视,他弄出这么一个结论,大家觉得在情理之中。
“恩儿,慈儿你们说呢。”李峙带着鼓励性的口气说道。
李恩已经十一岁了,他很有想法,不像他母亲那么性格冲动,他属于比较稳重的那类人,看到父亲的目光,他说道:“米是谷子舂后所得,而谷子是船运来的,这米是从船舱里出来的。”他现在已经开府了,所以能看到运河上往来的运粮船。有几位大臣的鼻子已经抽动了,有的人则很着急。
李慈的性格很像原来的李治,比较敏感,他左右看了看然后才说:“我听府上的人说谷子是地里种的,所以我觉得谷子应该是地里出的。”大臣们暗暗点头。
李思和李德的岁数都不大,而且一直在宫里,李峙当然不指望他们能有什么回答,只不过李峙还是忍不住问了问,显示公平嘛:“你们说呢。”
李德很自信地说:“大哥说得对。”打虎亲兄弟,再加上他母亲给他灌输,他不这么说才奇怪了呢。
李思则认真地想了想说:“我觉得还是三哥(李慈)说得对。”
“各位爱卿,你们怎说说谁说得对啊?”李峙问道。
几位太子的老师已经出了列,磕头请罪。
“各位请起吧,这不能怪你们,谁叫他们是我的儿子呢。”李峙感叹道,“大武皇帝和文皇帝两位圣人,那是起于民间,经历过隋末大乱,他们是知道老百姓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他顿了顿:“可是从我这代人起,长于深宫,一生下来就是锦衣玉食,谁知道庄稼辛苦?若非是我早年出镇外藩,又经先帝教导,只怕我也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李峙也不多说什么,仍然专注地吆喝着耕牛,认真地犁铧着籍田,往来五趟。
然后李峙跟培育新稻谷的官吏交谈了半天,他对其中一个叫周世敏的官吏很感兴趣,这个人的植物知识显然比其他人丰富得多,还懂得人工授粉。一般的司农官员怕是连雌雄蕊都分不大清楚。
“大家不要那么着急,你们要知道这个培育新的品种是个艰巨而漫长的事情。”李峙虽然不是很了解杂交稻,但是他还是清楚,这些东西不是一躇而就的。
曹几道欠身说:“陛下说得对,不过早一天培养出来,那么早一天造福百姓。”
“周郎觉得还要多长时间呢?”李峙问道。
周世敏行了个礼,不是太标准,看得大家都露出讥讽地神色。
周世敏沉默了一下,对皇帝说:“大概,大概需要十年吧,这事情毕竟不是一一如一那么简单,涉及很多。父系和母系稻的选育,杂交性的稳定,非常地烦琐。”
李峙见他说得如此专业,他的气质也和唐朝这些人大不同,心里很是怀疑,便问道:“周郎好象以前做过这些事情啊?”
周世敏一愣,转而笑道:“自小在家就是做这些农田活计,对此感兴趣而已。”
李峙一笑:“术业有专攻,这些事情还需要你们这些专才来解决。”每个人总有自己的秘密,李峙见他谨慎也不多问。
**
皇后和后妃去郊外举行祭祀先蚕娘子的活动去了,那是古代中国的“妇女节”,很多官太太都是要去的,大队的娘子军车队,在朱雀大街上行进,犹如长龙,好不热闹。
李峙耕地后沐浴一番,然后就开始练剑,这是他多年的习惯,而且他的食性也以素为主。在了解了一些医学典籍后,李峙推断原先高宗很可能是心脑血管疾病导致他长期不能临朝,而一般来说,这是因为饮食结构不合理而且缺乏运动导致血管变窄。
李峙显然不想重复那可怕的历史,他需要健康的体魄,需要一个清醒的头脑。
李峙在庭院里练习剑术,而侍卫们则分布四周,警戒着,防止居心叵测的刺客潜伏进来。
有个小黄门神色匆匆地赶了进来。
侍卫拦住了他,小黄门连忙小声地跟侍卫叙述着什么。
李峙恰好也看到了,很快结束了练习,把那个小黄门招呼过来:“有什么事吗?”
小黄门赶忙禀告:“陛下,中书转来一道奏章,据说事关重大。”
李峙忙丢了剑,拿过那道奏章看了起来。
没看到几段,李峙就让人收拾一下,立刻去延英殿。
这是夔州刺史上的书,告诉皇帝说有一队人在峡山里寻找什么东西。一个当地的向导到了刺史府告发,据说这些人是在寻找一个洞穴,行动很诡异的样子。
李峙嘿嘿一笑,写信给夔州刺史,并派去票子厅的人,其实他心里明白得很,这肯定和擒龙会那些残余分子有很大的关系。
当年萧玉,也就是萧妃的姐姐为了找回那幅藏宝地图,不惜以身犯险,入王府刺杀谢叔方。到后来李孝恭被捕,这幅地图相关的知情人一个个都死去了。
实际上关于那个宝藏只有李承嗣跟李峙两个人还了解一些,李峙自然是不用去打那个宝藏的主意,而且他的那幅地图早在很多年前就失踪了,虽然他还担心过一阵子。不过看起来,擒龙会的人并没有找到它,大概这么多年李承嗣也没忘记,现在看来他们是找到了那地图了。不过李承嗣这个人做事缜密,他肯定不会那么轻易让人发现他们在挖掘宝藏,那个向导的告发,里面没准隐藏着什么阴谋。李峙弄不清楚这位堂兄的心思,有时候他甚至还很可怜这位堂兄。毕竟他一出生就遭遇了太多太多的坎坷,父母兄弟被杀,而自己由皇子变为了逃犯。跟随自己的养父去做甚至自己都不认为会成功的事情,他没得选择,世界能给予他的只有孤独和仇恨。如果不是他再三和李峙为难,李峙有时候很想一纸诏书赦免了他算了。尽管文皇帝和李峙本人都为隐太子等平了反,也在表面赦免了和他们相关的人员,但是朝廷里站的人,大多都是当年参与绞杀隐太子的既得利益者。
人们对死者都报有一定的同情,因为死去的人不会和活人争夺利益,但是李承嗣这样的建成血亲真要回来,只怕是过不得什么安生日子。这一点,文皇帝清楚,李峙清楚,李承嗣也清楚。
***
汉王府。
李恪拿着书信,脸色铁青,自己那个不成材的亲弟弟啊,他一声感叹。
李愔在李峙登基后,就被解除了软禁,皇帝还把他提到了郡公一级,将他仍然安置在益州。不过我们的前蜀王殿下好象一直也没安生,虽然不再和以前一样瞎胡闹,拿弹弓打人,但是小错不断,让人觉得他很烦。
李恪多次写信告诫他,现在情况不同了,我们更应该谨慎小心,不要去做违法的事情。
李愔并不听他兄长的劝告,他对父亲和当今皇帝的怨气随着岁月的流逝,不但没有消散,反而更加浓重了。当年在李峙继承皇位的时候,就有人透露了太宗当年对李恪的评语“英类我”,所以李愔认定了李峙是从自己哥哥手里抢到皇位的。因此他对当今皇帝一百个不服气,对自己的父亲也是一百个不满意。
前几天有个道士找到了他,据说这个道士是荆王身边的人,向他透露了一些意思,大致说现在李氏王族对李峙打压宗室很不满意,大家对文皇帝当年策立今皇也存在很多疑问,大致矛头都指向了长孙无忌等大臣,说他们怕李泰和李恪不好控制,就中伤了两个皇子,然后又蛊惑皇帝册立了当今皇帝。现在的皇帝实际是长孙无忌的傀儡,自己根本做不了主,要是现在大家还不行动,以后等长孙无忌向李家子孙挥舞屠刀,那可就来不及了。现在宗室希望有一个人来领导大家,而李恪是现在活着的文皇诸子里最年长的,才干和威望也是很高的,应该请李恪出来担任新皇帝。
于是李愔就写了信,希望自己的大哥挺身而出,为了天下不落入长孙无忌之手而登高一呼。
李恪一阵苦笑,这个弟弟真是痴心妄想,利令智昏,那王冠高高挂,哪个不想?那些叔叔兄弟让我李恪去为他们火中取栗,真是好打算。
“昏聩!”李恪把那信烧了,同时他还写信警告自己的弟弟不要随着那些人去做犯上作乱的事情。
这时候进来一个人抢着把那信从火里拈了出来,李恪一看,正是多年跟随自己的老师赵审奇。
“大王,你不该烧了那信啊。”赵审奇说道,“你现在要做的是立刻去向皇帝陛下陈告,告发李愔的行为。”
“告发李愔,他可是我一奶同胞啊!”李恪有点犹豫了。
赵审奇急切地说道:“现在你已经是自身难保了,这些事情怎么能不让皇帝起疑心呢?实际上皇帝把你招回京城,就是对你不放心,你现在更应该向他表明你无私心和对国家的忠诚。否则啊,只怕连你也要被连累进去了。”
李恪知道自己的属下说得没错,但是那毕竟是自己的弟弟,同父同母的弟弟啊,自己怎么能忍心把他送上黄泉路呢。
“大王,你去告发李愔,实际上是保护你自己也是在保护他,趁他现在还没真正涉及其中,你还可以向皇帝求情,最不济皇帝也能饶恕你的性命。难道你要等着事情暴露,皇帝追究才肯说吗?那样你们兄弟都没有退路了呀,难道我活着的时候要看到杨妃娘子的两个儿子同时遭遇不幸吗?”赵审奇几乎是声泪俱下,很是戚然的样子。
“好吧!”李恪叹息了一声,“我听你的,希望陛下能饶恕他的罪过。”
****
濮王府。
李泰看到那封信,嘴角露出一丝冷笑,也不顾自己身体不便,叫人准备好车马:“马上派人去告诉监门将军,我要立刻面圣。”
————————————————————————————————————————————————
最近身边事务繁杂,因为工作调动的关系,上网也不方便了,没及时更新,对不起大家啦。
被起点元老推荐,受宠若鲸,喷个水柱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