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河东兵。”
沈龚察看了刺客的刀和内甲后，断定道。
原来他和林九野一直跟踪着许错和安阳郡主，半路发现又有一批人跟踪，自然格外留意。
方才刺客来袭，过程实在太快，安阳郡主的六个亲兵冲进来时，刺客已经被许错斩杀，沈龚和林九野才姗姗来迟。
“河东晋军……”许错头疼起来。
林九野取了伤药过来，道：“大人，俺给你疗伤。”
一年不见，林九野又肥了一圈，不过行止作派却比原先更沉稳了。帮许错解开袍子，便取出药往伤口上糊，这药极其粘稠，天热不化，天寒不冻，往伤口上一涂，便止住了血。
石家的人战战兢兢地抬走了石戬，送至后堂，同样是沈龚的人去给疗伤，回来后道：“死不了，不过一两天内是醒不转的。”
许错摇头苦叹：“一两天……我还有话要问他，却不知能不能等那么久……”
沈龚板着脸道：“现在顾不得那么多了，晋军的人一次不成，定还有第二次，这里不能久留，长安也不能留，速速离开为好。”他现在不归许错管，说话便更直接。
许错苦笑了一下，道：“那沈候长就走吧，许某不远送了。”
沈龚愣了一下，旋即也明白自己的话不中听，便道：“许大人，这里的事你不要再管了，听卑职一句劝，走为上计。”
许错道：“沈候长有沈候长的差事要办，许某也有许某的差事要办，咱们各干各的，不要去管对方为好。”虽然身上的伤不轻，但勉强还能走动，一看安阳郡主去后堂疗伤了，便支撑着站了起来，道：“郡主就交给你们了，告辞。”
“大人留步！”林九野叫住了他，笑道：“禁夜了已经，大人要走，也要等天亮才行。放心，今夜俺挡住老沈，不让他去烦你。”
许错苦笑，这林九野虽然说话还是一如既往的不着调，但却有几分道理了，便道：“那我去门房睡。”说着，便蹒跚而去，进门房歇息。
守门房的石家老仆胆子小，今日家里来了刺客，已经吓得魂飞魄散，对许错这个满身是血的人更是恐惧，许错一进来，他便溜出去了。
“好笑。”许错也不管他，径自躺下来便睡了。
晋军为何要杀我？或者是杀安阳或是石戬？
许错睡不着，便辗转反侧思索着。
晋王派到长安的人，只有一个刘知远，刺客应该就是他派来的。如果他是来杀石戬，那便不会太棘手，若是他想杀自己和安阳郡主，便就麻烦了。这件事杨灿和高行周是否知道？是一开始就知道，还是来到长安后被刘知远劝服了？
许错望着黑漆漆的屋顶，心想：“刘知远多半是想取我性命。可是在长安这么多人中，只有我和各方各面都能说上话，没了我，河北三镇就参与不进来了，崔胤和南司也没人能联络。刘知远为何要杀我？莫非他有把握自己铲除阉党，不愿让我抢功？或者……晋王是支持阉党的？”
许错越想越惊。晋王的具体打算，他一时无从得知，但有两点他是知道的，一是皇上和晋王之间的君臣关系并不特别和睦，甚至可以说猜忌甚重。梁王屡次派兵去河东挑衅，皇上就是一个纵容观望的态度，这一点，晋王一定也是清楚的。二是宦官和晋王之间并没有过节，而且为了各自的利益，相互之间多有联络，现在宦官扶起太子，或许真是遂了晋王的心愿。
就这样反复思量着，许错终于因失血劳累而睡去。
天明时，林九野拍门把他叫醒了，道：“大人，石戬居然醒过来了，说有话告诉你。”
许错大喜，立刻随林九野去了后堂，来到石戬的病房内，却见石戬已经再次昏迷。
石家的一个老仆走上前，低声道：“大人，老官人刚才说，午时三刻西市胡姬酒肆二楼正东雅座，见孙德昭将军。”
孙德昭原是雄毅军军使，现任左神策军指挥使，是长安手握重兵的将官之一，许错来之前自然也了解了此人，看起来，石戬拉拢的左军将官，便是此人无疑了。
这条线索是石戬找到的，按理是在崔胤掌握中，可崔胤不敢用，现在许错就可以拿过来用了。有了这条线，许错又重新燃起信心，立刻就要离开石家。
林九野拦道：“大人，还是跟沈候长商量商量为好。”
许错叹道：“林都头，你和老沈这一次来长安要做什么事，我不多问，你们便也不要管我。还有孙德昭这条线，是我千辛万苦找到的，希望你能守口如瓶。”
林九野讪讪地笑了笑，道：“俺知道老沈和大人有一些矛盾，可是……”
许错打断他，道：“我和老沈并没有矛盾，从始至终，我们都是公事公办，现在也是。你和老沈还是梁军编制，我却不再是了，咱们的确不该一起行事。”
林九野苦着脸，想了半天，最终不知如何再劝，便一边摇头叹道：“无趣，越发无趣了。”一边转身走了。
许错苦笑了一下，便径自离开了石府。
因身上有伤，许错走起路格外小心，步子不敢迈得太大，也不敢迈得太急，生怕牵动伤口，因而走得十分缓慢。
现在西明寺是不能回了，杨灿和高行周也有可疑之处，不能与他们联络，唯有河北三镇是值得信任，可他昨日把河北三镇落脚的地方告诉了高行周，他便也不能贸然去找河北三镇的人。
去找崔胤？自然也不行，他带着伤去见崔胤，必然让那老家伙瞧出问题，怕是要坏了大事。至于杨涉、独孤损，更是不宜联络的。
思来想去，许错竟在诺大的长安城里找不到一个可信之人。如今的希望，全都寄托在左军指挥使孙德昭身上，正午见到此人，若是谈得好，则大事尚有可为，但若谈不拢，许错便只能返回德州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