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太福
用传统瓦片盖成的屋顶漏了水，需要修理，这项工作用北仑话来说叫“属（zhǔ）漏”。有人以为不对，应该是“捉漏”，意思是先把“漏”捉住了，然后修理之。但需知北仑话的口语中没有“捉”的说法。无论捉鱼、捉蟹、捉小猫，还是小儿游戏“捉兵捉强盜”，用北仑话来说就是抲鱼、抲蟹、抲小猫，“抲兵抲强盜”。从来没有“捉××”的说法。可见“捉漏”的组词有误。
那么“属漏”的“属”字有何典出？《现代汉语词典》有关“属（zhǔ）”字条目之一的原文是：“连缀；连续：属文前后相属。”试想，屋顶本由无数片小瓦叠压着“连缀”成盖瓦和底瓦，一行行盖瓦和一行行底瓦又紧挨着“连续”成屋顶。建成这一整套科学有效的屋顶排水系统的工作，按字典的说法就叫做“属”。随着年代远去，就难免有个别瓦风化破碎，局部瓦溜脱节，雨水于是就在碎瓦或脱节处漏入房内。这就得再请泥瓦匠上屋修理：除碎瓦、添新瓦，把一片片瓦重新“连缀、连续”，“前后相续”，使整个屋面排水系统修复如常，这个修复过程，当然也是“属”，也正是经过泥瓦匠这么一“属”，漏就止了，用北仑话来说就是“漏属好了”。
关于“属”字的读音，普通话根据不同字义可读shǔ和zhǔ，北仑话也可根据不同字义读为“昨（音）”和“捉（音）”。比如瞩望、瞩目，嘱咐、嘱托，这几个字北仑话都读为“捉”音，这几个字在古文中又与“属”字相通，而在北仑话的语音中原本就有大量的中古音和上古音，所以北仑人是从古音把属读成“捉”的，于是就有了“属漏”的方言说法。
前面已引用过的《词典》在解释属字有“连缀；连续”义之后，还举了“属文”一例。“属文”是什么意思呢？元人编纂的《宋史·儒林传》对南宋政治家程大昌有这样的评语：“程大昌——十岁能属文。”现代人朱自清在《语文续拾·评郭绍虞上卷》中有段话说：“他当时的用意还是在论述各体的源流利病与属文方法。”从他们两人的话语中可知彼属文即今作文无疑。不过属文的说法强调写文章要有条理性，文辞要“连缀；连续”，要启承转结“前后相续”，归结为一句话就是：写文章要“属”。由此可知，非但盖瓦、属漏需要“属”，原来写文章也是需要“属”的。盖瓦与写文章本是风马牛不相及，但它们出于同理。真有异曲同工之妙！
属字有“连缀；连续”、“前后相续”之义。前后脱节了，不相续了，就需要“属”，这才是“属漏”的本意。
（2012年8月20日4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