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梦燕
一般人只吃过咸的肉粽，甜的豆沙粽、红枣粽，可能没有吃过盐粽吧！我小的时候却吃过盐粽。有人也许感到好奇，这盐裹的粽子怎么吃呢？上个世纪40年代，普通人家还很少用酱油，只有当贵客临门吃饭时才去买点酱油来揾揾白切肉或者新鲜虾蟹，平常日子揾芋艿、洋番薯都用盐粽。有时早上吃泡饭，没有过口的小菜，只有一碗盐粽。就用筷子在盐粽上刨点盐放到泡饭里，拌一拌，有点咸兮兮的味道，凑合着把泡饭装进肚子里去。
我的曾祖母最爱吃盐粽。她隔三岔五地裹盐粽，一方面是勤俭节约，另一方面也是她的一种爱好。每次她裹盐粽，总要把盐从盐桶里掏出来，放到盆子里，在水缸盖上晾半个小时，让水分蒸发掉。然后拿来呈黄褐色的老竹箬壳，上面有着条状形黑色斑纹，它比青竹箬壳更大更厚，拗成喇叭形后，把盐装进去，用筷子把盐笃实，还使劲地捏上一把，封好口，用麻线捆好，放到火缸里煨。这样过了半天一夜时间，到第二天早上，曾祖母把烧成灰白色的盐粽取出来放到一只大碗里，用生菜油往上一浇，发出嘶啦一声，立刻冒出一股白色的烟雾，一种又咸又油的气味顿时弥漫空间。
经火煨油浇的盐粽，呈灰白略带黑褐色，尖棱的粽顶，呈三角形的粽身，宛如一块坚硬无比生着苔衣的花岗石。一般筷子是无法撬开的，为方便起见，曾祖母就用菜刀柄把盐粽敲碎，每次吃饭的时候，用碟子盛一点，作为咸料放在餐桌上。吃饭的人时不时可用筷子去夹些盐粽来过饭，既省小菜又可“解咸”，按宁波人的土话叫做“压饭榔头”。
我小时候，第一次吃盐粽闹了个大笑话。我的小叔子给我开了个大玩笑，他说阿四（我兄弟四个，我最小）这盐粽可好吃哩！他拿了一块橡皮大小的盐粽塞到我的嘴里，叫我嚼碎。我听了他的话，一进嘴里就咬，经唾液拌湿后的盐粽，又苦又咸，害得我哇哇大哭，赶忙吐掉，可嘴里还是满口咸苦味。从此，我对盐粽望而生畏。尽管如此，由于家境贫穷，买不起酱油，还是离不开盐粽。小时候妈妈喂我粥时，人家用糖拌，妈妈就用盐粽，只不过放上一点葱花而已，我从小就吃着盐粽长大。直到七八岁的时候，我会到河埠头钓虾了，我把钓上的虾洗净后，剪去大螯，放到碗里，然后撒上一撮盐粽，扪上盖子，到火缸去煨。约摸过了两三小时后，把碗盖打开，只只河虾都成了红脸的“关公”，形色好看，味道鲜美，盐粽在这里发挥了作用。
（2011年3月23日4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