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外的消息也很快的传到了我的耳中,原来在刘贺到达城外之后,就见到以丞相杨敞为首的群臣正在列队等候。
张安世就站在杨敞的后面,透过无数的帷幕,他见到了这个自己这么多天以来一直在自己耳边回荡过无数遍的昌邑王。刘贺大约刚刚二十出头,中等的身材,一张方形的脸孔显得很是英武,只不过因为平日里酒色无度,脸色显得很苍白。
按照迎接嗣君的礼节,群臣在给刘贺行过礼之后,杨敞就说道:“王爷远来辛苦,请到城中歇息,带会儿就请拜谒先帝梓宫。”
刘贺说道:“有劳丞相了。”话音刚落,就见到张安世站了出来,大声说道:“皇太后有旨给昌邑王。”
刘贺一愣,还没有反应过来,身边的中尉龚遂就小声道:“王爷,该你接旨了。”
群臣也是一愣,谁也没有想到皇太后的诏谕这么快的就来到了,大家只好和刘贺一起跪倒在地,只听到张安世清亮的声音在慢慢的说道:“皇太后有旨,着昌邑王刘贺进京之后,立刻在昌邑国邸安置,稍候听从谕旨在定行止。钦此。”
张安世的话刚刚说完,就听到下面一片骚动,谁也没曾想到皇太后会忽然下达这么的一道谕旨,按照惯例,本来嗣君进京之后,就应该去拜谒先帝的梓宫,然后接受皇太后的训示,最后接过象征皇帝权力和威望的象征—各种符玺。但是,现在居然不让这个众所周知的嗣君去拜谒梓宫,这其中的奥妙的确让群臣私下的嘀咕起来。
张安世也不知道为什么皇太后忽然下了这么一道谕旨,虽然这是一个利好的消息,但是现在这么一道谕旨无疑于在平静的湖面上投下的一枚石子一样,激起的水波虽然平静,但是也蕴蓄着无尽的玄机。
御史大夫田广明看了看脸色变得异常难看的昌邑王刘贺,心想:“怎么会出这样的情况,我现在该怎么办?”四下看了一下,只见到人人的脸上似乎都有些异常的变化,心知现在不是乱动的时候,只是后悔为什么今天没有力劝大将军霍光也一起前来,现在的局面真是不知道该如何处置了。想到这里,嘴角向自己的从人一努,让他立刻前去大将军那里将这里的情况汇报一下。
而丞相杨敞确是心知肚明,自从昭帝大行之后,他就现在反复思量自己的处境,他知道虽然大将军的实力炙手可热,但是在昭帝的几个亲信手中,却握着足以让杨敞身死家灭的权柄。他已经模模糊糊的听说,昭帝曾经留下几道密诏,据说专门为了防止手下的大臣的有什么异心的。所以昭帝驾崩那一天起,杨敞就打定了主意,什么也不去参与,只要尽到的自己的责任就可以了,什么话也不说,什么是事情也不做。好容易平平安安的过到现在。但是,在这个场合还是得自己站出来说话。
想到这里,杨敞说道:“既然皇太后有旨,就请王爷进城吧,等等估计太后旨意就会到来。”
刘贺也没有什么办法,看了身边的龚遂一眼,涩声道:“那就有劳丞相了。”
张安世从昌邑国邸出来,就急忙的赶到了皇宫,在赵充国设在建章宫的附近的一个营帐找到了我。在听完张安世的汇报之后,我详细的询问了关于刘贺的一切。
张安世道:“公子,皇太后的那道旨意是你发出的吧?”
我回答道:“差不多,先不管这件事情,我们现在要留意的就是霍光如何应对,论起宫廷斗争的经验来,你我都不是他的对手。”
一边的赵充国到:“我觉得现在不是我们在这里商量来商量去的时候,就算是霍光厉害,可是现在到了这个份上,我们再不动手,就什么也没有了,而且我们如果抢占住了先机,就可以将局面扭转过来。”
我没有说话,半响才看着张安世道:“安世,你觉得怎么样?”
张安世回答道:“我也觉得现在的优势在我们这面,皇太后的旨意已经打乱了敌人的部署,现在朝中人心浮动,这就是我们的好机会,如果我们错过了,只要霍光一旦想到什么应对的办法,我们就什么机会也没有了。”
我站在一旁,我也知道现在的机会是我可以对敌人重重一击的时候,只不过现在动手的危险的确有些大,而且外面的局势还不明朗,这样贸然动手,成功当然不用说,一旦失败,后面可就什么东山再起的机会都会没有了,但是……
我慢慢闭上了眼睛,脑中确实一点也静不下来,满脑子的就是铁血烽火,我不由得喃喃道:“不行,我不能这样束手待毙。”想起司马迁对我的谆谆劝导,想起昭帝驾崩前的腹心之托,想起我的家人,的确,如果我再迟疑不决,就是想做一个平民这样的机会也不会有了。
想到这里,我忽然睁开眼,慢慢的说道:“既然箭在弦上,就不得不发。现在实施‘夺宫’计划的时候了。”
听到这里,张安世道:“我现在立刻将所有的人召集在一起,听从公子的指派。”
我挥挥手道:“现在是非常时期,就不用这样了,带会儿派人通知他们就是了。”说完,我慢慢得道:“‘夺宫’计划造就已经制定好了,在其中也有大行皇帝的很多建议,所以现在务必一击成功,接令之人务必严格遵照命令行事。”
说到这里,我看了一眼赵充国到:“赵充国听令,你现在立刻将皇宫完全封锁起来,从明天的这个时候只准进不准出,凡是在朝的文武官员一律给我妥善安置,不得误伤。神策军现在就集结待命,随时准备应付可能出现的局面,记住千万不可扰民,如果有任何人违反军纪,杀无赦。明白吗?”
赵充国躬身道:“属下明白。”
我叫过一名黑衣侍卫,交给他一支令箭道:“你现在立刻出宫找到京兆尹隽不疑和司隶校尉魏相,命令他们立刻行动起来,在明晚发生任何情况的时候,只要护持好在京的外地官员、各国的使节以及在京官员的家属,告诉他们在明晚酉时的时候开始宵禁,严禁任何身持兵器以及结伙而行的人。前一段时间划归隽不疑管辖的期门军的将佐明晚一律由隽不疑设宴款待。”
望着那人出去的身影,我沉默了一下道:“小高,你过来,现在你立刻去上林苑去,告诉辛庆忌他们,就说大事就在明晚,命令他们立刻全军出发,什么重装备也不要带,一律轻装,务必在明天申时在渭水边待命,一旦城内火起,从西门入城。”
小高接过令箭刚想出去,我叫住他又说道:“告诉他们,如果在明天申时赶不到渭水,就让他们自己自沉在渭水好了,我不管是遇到什么人在路上加以狙击。”
说到这里,我对张安世道:“就委你负责各方面的协调,一有什么情况,如果不能向我汇报,就自己处理好了。”
张安世躬身道:“属下遵令。”
我看了看身边的沙漏,现在是未时,就说道:“我出去走走。”
张安世道:“公子,你还是在这里面很安全,现在的局势很紧张,我怕万一有人行刺你怎么办?小高他又不在身边,你身边没有一个得力的人怎么行啊?”
我笑了笑道:“不用担心,现在你还有自己的事情,皇太后已经在宣室召见你了。”
张安世愕然道:“什么?”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外面的内侍进来大声道:“皇太后宣诏右将军觐见。”
刚到宣室的时候,张安世就听到里面一阵噪杂的声音,御史大夫田广明的声音最大,只听到他叫道:“皇太后,我认为这只是一些别有用心的人的伎俩,您想昌邑王刚刚进京,怎么就会有人来上书说明昌邑王的罪状,我认为这件事情要彻底加以追查。”
杨敞一看见张安世进去就说说道:“右将军,你来得正好,刚刚皇太后将我们找来,说是有人上书指责昌邑王暴虐荒淫,你来看看。”
张安世接过杨敞手中的帛书一看,只见上面开卷就是:“臣博士周山昧死上书言昌邑王刘贺大逆不道罪三十条,其一,大行皇帝驾崩,举国如丧考仳,而昌邑王非但不悲,反而终日纵酒为乐…….”张安世一条条的看了下去,反正是连昌邑王刘贺的什么事情都挖了出来,什么称呼先帝直呼其名,什么在父丧期间与父亲的妾侍*,最后说到如此荒悖暴虐之徒怎么可以列之朝堂,以承继大统。
看完之后,张安世终于明白为什么皇太后会忽然发出这样的一道谕旨,心想:“阳武侯的这一招果然厉害。”想到这里,张安世道:“臣启奏皇太后,臣以为这等暴虐之徒应该交付廷尉。”
话音刚落,就听到大司农田延年道:“右将军未免有些太武断了,是不是右将军早就知道作这件事情。”
张安世刚想反驳,就听道皇太后冷冷得道:“够了,刚才还没有吵够,大将军怎么没有来?”
下面的霍山道:“臣父日夜守灵,加上悲伤过度,已经回府了。”
皇太后没有再说话,那道禁止昌邑王拜谒梓宫的诏谕是她自己发出的没有错,但是对于周山的上书,自己却一点也不知道。只是在来到宣室之后才发现这封上书已经传遍了朝廷,现在倒是让别人认为自己早就知道了上书,所以才会将那道禁止昌邑王谒陵的诏谕发出去。想到这里,皇太后心理道:“我还是中了阳武侯的计谋,对了阳武侯怎么没有来。”想到这里,皇太后道:“宣阳武侯觐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