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扬闻言一愣,转过头看见冷静的施羽,心中杂乱的心思也纷纷沉静下来,他并非不聪明,而是关心则乱,现在想想事情既已如此,急也无用,告个罪也坐了下来。
杨参将的眼珠一缩,目光凝练了许多,来回往施羽脸上扫,咧着嘴似乎漫不经心地问道:“施公子既是一榜解元,那明年春可是要上京赶考?”
“不错!”
“那可要恭祝公子榜上有名,来日可莫忘了今日之情啊,喔,对了,马大公子和二公子明年也要赴京赶考吧?这不正好和施公子就成了同年,哈哈,如以后同殿为官,那就更是一段佳话了。”
望着杨参将口脉横飞的在那笑谈,一会儿看向他,一会儿又转向马少尹兄弟。施羽暗道,这家伙,不去当个文官实在可惜,就这手六巧玲珑的手段简直玩得如火纯青。
“和他同年?杨将军不是糊涂了吧?嘿嘿,只怕过些日子某人是否能上京赶考都还未可知哪!”马元又一次插口言道,嘴里对这杨参将也不怎么客气。
施羽有些怜悯地看着这个自以为是的贵公子,正用那高傲的头颅,白痴一样的智商一次一次的把自己推向一个不好的境遇。
他看见马少尹不过是笑笑,置若罔闻,杨参将也不接口,老神在在的喝他的热茶,这次却没有牛饮,喝一口要吹三下。
心中顿时多了三分把握,并非他没有刘扬紧张,只不过他一直未有弄明白这新任总督到底是个什么章程,想怎么干,现在看来倒也未必是要赶尽杀绝。
“大人!”
俩名亲兵带着李二娘重新进了来,手上各自捧着一叠帐册。
刘扬刚静下来的脸色又慌乱了起来,连忙站起也不知该做些什么,说些什么。
反到是施羽只是抬头望向那李二娘,只见李二娘的脸色有些奇怪,混合了茫然,惊奇,无措,慌张,害怕。
其中倒是茫然和惊奇占了多数。
杨参将看了他一眼,喝道:“把帐册拿上来。”
这一中气实足的喝声直接把刘扬重新喝倒在椅,表情苦涩。
亲兵把十几本账册“哗啦啦”全摆到桌上。
杨参将拿起其中一本,便翻看起来,速度却是不慢,仿佛只看寥寥几字就快速后翻,翻完一本再看下一本。
马元急不可耐的,也走了过去,才拿起一本。
杨参将抬头,瞪着圆圆的眼睛看着他,喝道:“放肆!”
被他一吓,马元手上一抖,账册掉回了桌子上,半晌才回过神,憋了半天,却无论如何觉得在众人面前屡次失了面子,咬着牙。“你……!”
杨参将却再也不容他说下去,一字一顿地拖长了每个音,语气平稳地重复了一遍。“你——放——肆!
“二弟,出去!”这次连一直对他不怎么管的马元也冷下了脸。
马元毕竟是怕了,带着不干不净的一嘴碎语出去了。
不过是一个小丑,施羽虽然还是没弄透彻这个马元在这出局里扮演了个什么的角色,但绝对不是主角,顶多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东西。
一会儿功夫,一桌子账本全被翻了个遍,屋子里的空气仿佛有些凝固,压抑的人心里紧。
杨参将坐在椅子上,手里摸着那杯已经不怎么冒热气的茶,望着满桌子的账本不说话。
马少尹倒还是那副样子,不闻不问,微笑视人。
整个屋子里除了那二个亲兵或许也就刘扬最过焦急,一脸想开口又不敢开口的表情。
“哈哈哈哈哈——” 忽然,杨参将坐在椅子上仰天便是几声大笑,然后从位置上站起,走到众人面前笑道。
“啊呀,我一粗人坐这看这捞什子的账本做什么,一堆数绕得我头晕眼花的,去,叫几个账房先生来看。几位公子,我们这就出去吧,在这么个屋子里杨某都快憋出鸟气了。”
看着一脸紧张,神情茫然,还愣在原地的刘扬,施羽走过他身边,悄悄拉了下他的袖子,对他使个眼色。
杨参将出去后便也不再管他们,冲集中在一楼里的各位宾客倒个歉,说今日之事给诸位添麻烦了云云,然后就撤了兵丁,临走前他乐呵呵的,也看不出什么,只是告别时,看着施羽,才收敛了些笑,沉吟了下后淡淡地道:“公子不愧是解元公……今日之事还望海涵。”
马元则没那么客气了,等怡红院外的兵丁一撤,他就带着几个人当先气呼呼地走了。不过马少尹倒是笑吟吟地,和他约定上京赶考时再一起叙叙话,说话时配着他那俊俏的脸,连施羽看着都有点嫉妒。
一场风波就这样来得快去得也快,让人应不暇接,怡红院内的众宾客纷纷扬扬的讨论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新任两江总督将是个什么样的主,而刘扬和施羽经这一闹却再也没了兴致。
俩人向李大家致歉告辞后,刘扬又低声和李二娘说了二句什么,二人就出了门。
“哎!”望着背后灯火依旧辉煌的怡红院和已高高挂起的明月,刘扬重重地叹了口气。“子辰,回头问问施公的意思,有什么方略我和我爹一定照办。”
从李二娘那,他已知道那本最紧要的账本不见了,可却不知到底是谁拿了去,现如今也只能回去等着了,生死由天吧。
见施羽低头想着什么,只是走着,以为他心里也在担忧,便勉强地笑笑,打趣道:“我说子辰,过了这几天,你可得来我家坐坐。再不来,我这做哥哥的可要被我妹子烦死了。这丫头,脸皮子薄,就差去问我爹,啥时候嫁到你家去了……”
望着刘扬捉狭的眼神,施羽不禁也笑了,他自是明白他那么说不过是为了俩人能轻松些。不过心里也想起了那天真活泼的少女,天天跟着他身后,缠着让他讲故事,口中甜腻腻地唤着他羽哥哥。
自儿时,他便与刘扬及他妹妹刘茵一块儿玩大,感情不比旁人,俩家大人无论是为了他们,还是自己,自是乐意亲上加亲,给他们间的联盟加上层保险,本来这提亲的日子也是不远了,只不过现在嘛……还是先放到一边吧。
俩人间一时无话,又走了段路,刘扬告辞。
施羽心中也有事急着找他爹商量,匆匆忙忙一路急赶,带着阿贵就回府里去。
可刚近府门,却见门外停着台绿呢大轿,八个身材壮硕的汉子立于一边,阿贵见了,脚下加快了几步,凑进施羽耳边低声道:“少爷,这是封疆大吏才能坐的八抬绿呢大轿!”
施羽心惊,经提醒后仔细一瞧,果然如此。
是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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