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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PART NINETEEN

那霎如坐针毡,她很想发一条短信,尽管不知道要发给谁,因为短信的内容只是一念间闪现的话:我要做朵大蘑菇,在你需要时为你遮风挡雨,不需要时你可以拿我做菜。

安葵把那霎那套黑漆漆的巫婆装送过去给她过目和试穿。那霎忍不住皱眉,想象自己穿着这身衣服俨然变成一只漆黑的乌鸦,惨不忍睹。安葵则在思量着还要不要改进。

不知不觉间,那霎将话题扯到了安葵跟柳漾的进展上,安葵挑了挑眉毛说就这样啦。

一句格外模棱两可的话,那霎不满意,继续追问。安葵把目光丢至远处,聚焦在窗外某一个未知的点上:“因为我跟凉介的感情太久远太根深蒂固了,所以,跟柳漾只能循序渐进,没有办法。”

那霎默不作声,比谁都明白,感情这样的事物在她笔下不知盛开和衰败过多少回合,不知有多少女人或者男人为情所伤。所以,安葵说出的话,并没有使那霎像普通人样大惊小怪地呼出“这样对柳漾不公平”之类假装颇具正义感的话。

“假如,凉介找了新女友,而且,不是厉夏,你会怎样?”那霎寻思着问,并没有刻意。

安葵摇头:“我不知。等他找到了再看吧。”说完,抬腕看了看手表,拉起那霎就跑出门,不由分说拦下辆的士钻进去,亦不管那霎一遍遍问到底去哪儿。车停后,安葵又堂而皇之将那霎抓进一家瑜珈馆。

那霎才恍然,安葵贪图新鲜迷恋上瑜伽,硬拽着自己陪同上一节课,她宣扬冥想是件痛快淋漓的事。那霎却不屑,一针见血说冥想只不过为了让大脑放空,懒得思考,而她都不需要做瑜伽就常常能把自己处于这样的状态下。

很不幸,她们在瑜伽馆撞见厉夏,她是那里的长期会员,因为加班,所以临时调换了上课时间,恰好和安葵、那霎赶上同一堂课,她显然也一脸惊讶。但是,彼此都没有说话,各自沉浸在自己的冥想之中。

静谧的空间中,那霎如坐针毡,她很想发一条短信,尽管不知道要发给谁,因为短信的内容只是一念间闪现的话:我要做朵大蘑菇,在你需要时为你遮风挡雨,不需要时你可以拿我做菜。

很难耐,但还是熬到一个小时,结束瑜伽课。那霎跳起来奔出教室,取了手机飞快地打下那行字,然而在选择发送给谁的问题上,她迟疑住了。想了足足一分钟,安葵慢悠悠走过来,好奇地探头看那霎的手机屏幕。

“如果有条短信,你不知道发给谁,却一定要发,怎么办?”“群发。”安葵轻飘飘丢下两个字。那霎决定在走投无路的时候听取别人的建议,哪怕是馊主意也比没主意好。于是蘑菇的短信发给了那霎身边除了爸爸以外所有的人,包括小特。

不一会儿,陆陆续续收到千奇百怪的回复,譬如有人问那霎怎么了受什么刺激了,有人说蘑菇可脆弱了怎么挡风遮雨啊,也有人开玩笑回说自己不会做菜,还有人说小鸡炖蘑菇比较鲜美……

那霎没兴趣回答自己是否受刺激,也不想讨论蘑菇的坚强问题,更不想探讨做什么菜以及什么菜鲜美。因为收到Silence的短信,她被着实吓一跳。Silence说他也要做朵蘑菇,跟那霎一起风雨同舟。那霎一惊,才意识到不可以给Silence发如此暧昧的消息,她终于从记忆底层挖出了那次带满暗示的表白。

只不过,她亦心烦意乱,该如何解释?以及收场呢?只说是一次玩笑?那太残忍了吧?

最后,那霎决定装聋作哑,期望蒙混过关,什么都不再提起,总比混乱的解释安全些。她挥舞一下手机,原来自己面对感情表现得像个十足且渺小的懦夫。

Silence的热情分毫不减,他按每天三顿饭加一顿下午茶一顿夜宵的频率发短信关心那霎的作息。那霎愈加厌烦,一开始她还回复一个谢谢过去,之后就再也不回了。

凉介拿新一期漫画来给那霎先睹为快,她正在狠狠地删短信,Silence的短信将她的手机塞爆满。无名脾气也就腾空而起,对着凉介猛翻白眼,令对方费解不已。

只是灵光一现,那霎揪住凉介:“你,做我一阵男朋友吧。”见凉介一副瞠目结舌的姿态,那霎遂反应过来,补充道:“假装,假装的!”凉介喏喏地答应了,即使面孔上摆明是一脸的惶惑和来不及消化。于是,一出由那霎自编自导的戏开场。首先,她在网络上买了一套情侣T 恤,为了使视觉上的效果更像情侣一些。接着,在慢慢吧手挽手出入。这个举动引起轰轰烈烈的反响,不仅仅是Silence,还有安葵和厉夏。厉夏当场就嚎:“那霎,你这披着羊皮的狼!”那霎毫不留情地反诘:“我从来都没披过羊皮,你不知道我本来就是狼么?”安葵的眸子里蒙了一层雾气,只是碍于柳漾在,她垂下头,尽力不去看那霎。

她终于想起8月底的某天,那霎问她“如果凉介找了新女友且不是厉夏,你会怎样”的目的所在。她没预估到自己会这样心痛的吧。

Silence立时就愣在吧台后面,他的心越沉越下,陷入沼泽的无底止坠落感,终是无话好说,遂拿起钥匙出门。那霎禁不住目视他的身影愈行愈远。最初那阵子,那霎对慢慢吧和Silence萌生兴致,她记得自己有太多次注视着Silence远去的背影,那里面,究竟裹挟着什么样的情绪呢?她依稀不懂自己的追求。

这一刻,无论是什么情绪,都已经成为过去,她叹了叹气,相信Silence会懂得这样的拒绝。安葵从那霎身边滑过,默然得如同陌生人。那霎抛下凉介跟了出去,保持一段距离不紧不慢跟着。直至在街角安葵倏地站住,折身狠狠望定那霎。那霎迎着安葵的目光,阳光不强,轻轻摩挲着她们的发丝:“你很不爽。因为我跟凉介在一起。”“不是!”安葵反驳着,“因为你对我玩心眼。”那霎惊愕。安葵将那次那霎问过的话重复一遍。那霎才俨然意识到之前无意识地提问造成的误会:“我跟凉介,是假装的。”“什么?”对方错愕万分。“假的,假的,都是假的。”那霎不耐烦地反复,“要不是Silence……”

安葵像警觉的警犬嗅出了线索:“Silence喜欢你?”

“你还记得那朵蘑菇的短信么?Silence认真了。”

“是你太游戏了吧。”

“唉,或许是我太轻率了。”

“你恰好触了人家的精神世界。”

那霎陷入无声,她觉察出自己的不痛快,眼前无时无刻不闪现Silence孤独的身影一步步消失在视界,仿若按了电影的重播键,不断重复着那一个镜头。

“算了,你都宣称跟凉介一起了,他应该会放弃吧。”安葵见那霎的低落,以为她还在烦心这事,不自觉地采用一种奇特的口吻安慰她,殊不知那霎的内心挣扎来源并非烦恼,而是伤感。

那霎用清澈却心不在焉的眼睛瞥瞥安葵,她怀疑安葵手里怎么不拿根萝卜或者捧堆草呢,因为那种怪异的语调就像一个人在安慰受惊吓的小动物似的。

“我有点想那样,你吃萝卜还是草?”安葵顺势玩笑,当知道那霎跟凉介假装情侣之后,不愉快顷刻间一扫而空,雨过天晴甚至还出现了彩虹。

“我是肉食动物。”那霎一字一顿地强调。

凉介带那霎去见朋友,他说要装就装像点。他们在游乐园聚会,6月的阳光格外明媚,到处搁满了绚丽的盆栽花,浅夏的味道霎时浓郁。

凉介的朋友里,除了拓也,那霎谁也不认识。只不过,逛游乐园对于拓也而言有点奇异,那霎很难将那个虚伪老套喜欢跟人握手的拓也同游乐园的童真欢快画上等号。

凉介离开去买饮料,拓也凑到那霎身边轻佻地说:“恭喜你。”那霎跳开一步,浑身浮起鸡皮疙瘩:“恭喜什么?”“你跟凉介啊。其实我们大家都挺看好你们的,除去厉夏,那天我陪她在酒吧醉得一塌糊涂。”一语双关。那霎听懂了,旋即反讥过去:“如今,厉夏跟你的可能性不就更大了么!”“是啊,所以我还得谢谢你,其实我们是同一阵线的,不是么?”

那霎瞧着拓也的笑容,那种皮笑肉不笑的社交笑容简直令人恼火,更何况,他说的话使她反感至极,因此没好气地回:“我不与任何人为伍。”

凉介抱着一堆饮料走近,那霎迎上去接他,和拓也的对话才算结束。

本来,那霎是不想再与拓也说话的,凉介却将那霎拉至拓也跟前,告诉她一件事,那就是——拓也有兴趣给那霎做图书出版。

那霎不动声色打量凉介,他满脸兴奋地撺掇着,比那霎自己还激情澎湃。

拓也一本正经地转向那霎:“我很有诚意,如果你愿意的话,你可以在周一至周五带你的作品来我们公司谈谈的。”也许发觉那霎兴致索然,转而又朝凉介道,“凉介你陪那霎一起来吧。”

换来的是凉介积极热切的应答声。

事后,那霎在摩天轮上对着凉介劈头盖脸咄咄:“你为什么背着我把我卖了?而且还是卖给拓也,那么别扭的人,满脸混惯商场的样子!你经常跟他混么?你了解他么?你不知道他喜欢厉夏么?你不觉得你跟他走得那么近等于厝火积薪么?”

“哪有卖掉,只是去谈谈而已,成不成你自己考虑啊。你也不能以貌取人,哪个商人没商人的习气,习惯就好。他是喜欢厉夏,可现在我跟你在一起了,他应该感谢我,怎么会危险。”凉介怀揣着满满的自以为是的信心。

那霎被他油然而生的荒唐的自信感气闷掉,紧紧抿住双唇,扭头眺望远处,天空阴郁,那霎心头涌起层层叠叠的纠结,感觉五味杂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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