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虽有些诧异，顾念卿竟是瞧出了她的身份，只略一思索，便又是了然。能叫主子这般上心的女子，如何会是个简单人？
女子抿抿唇，颇有些不好意思，道：“奴婢在王爷那头，只被唤作‘一号’。”
顾念卿与盼归简直目瞪口呆，好么！
还有比慕容离更不尽职的主子吗？有吗？
“这名字，倒是比凌璟那头的洛氏甲乙丙丁还有随意。”顾念卿沉沉的叹气一声，望着那女子的眸光中亦不由带上鞋靴同情。
这般如花似玉的姑娘家，却是被唤作‘一号’，真真是糟蹋了！
“你二人呢？”
顾念卿望向与一号有些许距离的那二人，眸中满是淡然。
这四人并非全部出自离王府。前头那二人与后头的二人显然很是疏离，虽掩饰得极好，只顾念卿是何等敏锐之人，自是不会放过这等小细节。
那人婆子不曾与她说清此事，想必还是怀了试探的心思。又或许是，慕容离本便不想让她知晓。
“回小姐的话，奴婢二人亦是没有姓名之人。”后头的娃娃脸少女，瞪着一双圆滚滚的眸子，脆生答道。
顾念卿点点头，莫名心累。
“书语、书沁、书竹、书若。”顾念卿绞尽脑汁，终是定下了四人的名字。
前头最先行礼的那女子，较为稳重，自是书语无疑。与她同为离王府的那女子，则较为腼腆，只听闻耍得一手好武艺，正是书沁。
另外那娃娃脸少女，正是书若，这少女与顾念卿属性相同，颇有些臭味相投的意味，最是喜欢研制些莫名其妙的毒药。至于另外一人，听闻是个厨艺好的，便唤作‘书竹’。
顾念卿与这四人打了个照面，便将她们交给盼归。
她院中素来没有分等级的规矩，四人与盼归一般，都是每月二两的月钱。自然，包括盼归在内，都是不在意这等小钱的。
“小姐，你说那几人都是出自离王府？”盼归匆匆将四人安置好，便迫不及待的奔进顾念卿房中，瞪着一双杏眼，道。
顾念卿正侧躺在床榻之上，正闭目养神中。
听着盼归的话，如小扇子一般的眼睫毛颤了颤，如瓷般的小脸上，一双墨色深眸缓缓张开。
墨黑色瞳孔，明亮却深邃，仿佛能叫人沉溺在其中一般。
顾念卿点点头，应一声，道：“书语与书沁是容离的人，余下的二人，我却是不知。”
只既能这般有心，将最是投她脾性的二人安排进来，想必不会是什么不怀好意之人。书若擅制毒，书竹擅厨艺，这两样儿都是顾念卿最是爱好的东西。
可见她们的主子，待她亦是有些了解的。
盼归皱皱眉，虽说此番院中挑丫鬟，大管家不曾从中下手，只院中来了四尊大佛，倒是叫她一个小丫鬟好生烦恼。
“不必顾及她们的身份，既然被安排到我身边来想必亦不会是不能吃苦的。”顾念卿翻了个身，闷声答道。
她今日心中有些烦闷，盖因玉玲已成功成为了玉姨娘。到底是她一手提拔起来的人，如今却是她亲手将她送入顾相的房中。
便是知晓她做的并无任何不对，心中却是不大痛快的。
“小姐，奴婢瞧着，大管家是时候动手了呢！”盼归歪着脑袋，伸手替顾念卿将褥子盖好。
她掰着手指头数了数，眼下除去白姨娘与自家小姐，罗氏要对付的人中，可是又多了一个玉姨娘。
若是罗氏够聪明，便应是知晓，那玉姨娘与她们是一伙儿的。
顾念卿却是连应都不愿应她了。
盼归沉沉叹气一声，转身小心翼翼的走出房门。
真真是好生难过，院中来了新人，小丫鬟竟有一种失宠的错觉。
对着青天揉揉眉心，盼归低声念道：“上天明鉴，奴婢这绝对不会是错觉。”
身为院中的老人，盼归自认为很是有些能耐。只见着那四人，心中却是不免泛酸。这几人各有所长，书语亦书沁瞧着并无任何长处，只方才她特意去瞧了一番，竟觉书语比起大管家，更是滴水不漏。
至于那腼腆的书沁，更是个生活小能手，提刀能上战场，放下大刀却又能替主子梳妆打扮。
盼归心头沉重不已，唯有回自己的房中冷静片刻，方能冷静下来。
只不待盼归抬脚开始走动，便见着慕容离带着容留缓缓走进院中。
盼归双眸一瞪，心中的小魔鬼更是大声的叫嚣着，正是此人将书语与书沁安排进来，生生的将最是受寵的小丫鬟挤下来。
盼归干咳一声，双眸对上慕容离那清冷的目光，却是忍不住抖了抖身子。所幸她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只迎上前去，行礼道：“离王殿下，小姐方才歇下，不知离王殿下今日来府中，可是有何要紧之事？”
容留猛地咳了一声，双眼更是朝着盼归眨啊眨。
这小丫鬟今日又啃了火药了？竟是敢对着他家王爷，这般放肆。
盼归却是瞪他一眼，虽说口气不大好，终究还是走进房中，将顾念卿叫起来。
得知慕容离又来了，顾念卿竟是半点儿都不意外。
仿佛每回，她遇着麻烦，或是心中不痛快时，慕容离总能及时出现。
红唇微微上挑，今日给她梳妆的人正是书沁。她一双灵巧的手将顾念卿的发髻挽起，便是一个美丽的发髻。额上一条小辫子半垂而下，正勾出一个弯弯的弧度。红宝石的发簪，斜斜的别在耳旁，上好的东珠坠下来，平生添了一分俏皮。
顾念卿晃了晃头上的新发髻，心仪不已的抚了抚鬓角，对着在一旁虎着一张脸的盼归柔声道：“书沁这一双手，真真是灵巧得很。”
——这便是说本丫鬟的手不灵巧咯？
盼归冷哼一声，气恼的将脸侧开。
任由书沁将衣裳整理好，顾念卿方缓步走到盼归身侧，在盼归头上敲了一把，笑道：“怎么，平日里忙得无法去听墙角，今日得闲了，却又恼上了？”
对于盼归喜欢听墙角这一个癖好，书沁多少是知晓的。还听闻为着保护盼归，顾念卿竟是特地研制出了一种药物，最是适合盼归这等毫无武力的小丫鬟使用。
盼归撅着嘴，颇有些不自然，道：“小姐身边多了四个人，倒是觉得奴婢千百般不好了。想当初奴婢伴着小姐出生入死，那是何等的惊险……”
盼归滔滔不绝，顾念卿却是皱了皱眉头，揉着眉心走出房门。
从前她竟是不知晓，盼归竟还有这等唠叨的功力。
慕容离早便候在偏厅中了。
顾念卿脚步轻快，从外头走进来：“我便知晓，你今日定会来。”
语气中满是笃定。
慕容离轻笑，道：“何时你竟也料事如神了？”
容留见状，识相的退了出去。
总归这院中还有一个癖好诡异的小丫鬟，容留大抵是不会无事可做的。
顾念卿走到慕容离身侧坐下，伸手将几上的茶杯捞起，微微抿一口茶水，却见着除去容留，这偏厅中还有一人，便是那娃娃脸少女——书若。
眼下那少女正躲在墙角处，瞪着一双大眼，警惕的盯着慕容离。
这男子可是主子的劲敌啊！
书若眸中闪过一缕异色，她定要好好儿的瞧着夫人，莫要叫这等心思不纯之人将她骗走了。
慕容离似乎不曾瞧见书若一般，只淡定的痛顾念卿说着话，道：“听闻顾相昨日收了一个丫头。”
顾念卿果真神色一变，垮下脸来，抱着茶杯叹气一声。
如今她倒是不觉得愧对顾相，只玉玲……说到底心中还是有些不痛快的。
顾相本就不是什么良人，这些年府中虽只有罗氏与白姨娘二人，盖因先前罗氏拘得紧。如今罗氏无力顾及他，玉玲又长得与她娘亲容萝十分相像，顾相自然会动心。
慕容离隔着小几，伸出手来，在顾念卿的脑袋上揉了揉，眸中满是温柔。
“这是玉玲的选择，你不必愧疚。”
顾念卿眉目间满是愁容，手指烦躁的在茶杯盖上敲了敲，撅着嘴道：“可总归是我将她推上这般一条路的。”
若不是她当初便怀了利用玉玲的心思，玉玲便不会有今日。
“卿……”慕容离一顿，顾念卿疑惑的望着他。
“若是顾姑娘能换一种想法，许是能更好些。若是当初没你，那丫鬟早便被顾念欢害死了。你救她一命，如今她要复仇，将罗氏的一切倚仗都夺过来，这是她自己的选择，与你当初的决定没有任何关系。”慕容离轻声道。
顾念卿点点头，她其实是一个很自私的人，虽说此时心中有愧，却仍是不会阻止玉玲。她要罗氏失去一切，玉玲能帮她，自然是最好不过。
“只盼着此事了结后，她能真真的不再整日活在仇恨中。”顾念卿吸吸鼻子，对着角落中的书若挥挥手，道：“书若，你去与书竹说，我今日想用些糕点。”
书若先是瞪了慕容离一眼，方小跑着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