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夜回到家里已经有几天了,舒适安逸的生活,因为没有女人和繁华的都市而变得有些无聊。本来准备好好找几个原来的同学叙叙旧,无奈当时子弟学校本来人就不多,考上大学的更少,留下的人,现在基本上已经有工作了,那里可能特地花时间来陪杨夜说话解闷。所以这几天基本上都是付寿开着车子带他在大同转。
当年杨夜在读高中的时候非常老实,班里漂亮女生虽然也有几个,但和他根本没怎么往来。一般来说,学习好,长的不错,却在班里没女朋友的,他的人缘肯定不会太好。杨夜就是这样,一个劲的学习,以至于和周围的矿工子弟格格不入。唯一相处不错的,就是身边的付寿了。那也是读大学后,性格大变,开始懂得交朋友,经常有时间相处的结果。
杨夜家在大同,确切的说,应该是在大同县。原来住在国营的煤矿职工宿舍楼,现在则在大同县乡下自己家的红山煤矿。这里并没有热闹的街道,也没有靓丽的女郎,有的只有数不清的煤,还有来来往往运煤的人。唯一象样点的建筑,就是前几年杨夜老爸花了几十万建的小别墅。习惯了大都市生活的杨夜,第一次对自己选择回家产生了懊悔。
难怪那些煤矿老板喜欢把家安在首都和太原呢,原来待在矿区是这样的无聊。以前寒暑假回来还不觉得,这次准备长时间待在家里,却是才几天就有点忍受不了了。真难以想象,自己的老爹竟然能在见识首都的繁华后,竟然还能待在这样单调的地方。
说起杨夜的老爸杨红军,杨夜就觉得可以将他的前半身和后半身,写成厚厚的一本书,中间的二十年却只需一笔带过。
杨夜家原本住在浑源的山区,祖上是世代的山民贫农,经常因为吃不饱饭而将孩子送人或者卖掉。但杨红军出生不久就解放了,分得田地的杨家总算不用再把杨红军送人。年幼的杨红军,经历了共红国建国初期的风风雨雨。但小学没毕业的杨红军,在父亲突然病故以后,却显示出了与众不同的才华。正值七十年代*,无所事事的杨红军,竟然参加了红卫兵,硬是小山村里拉起了一只“革命”队伍,烧砸打抢,把革命小将的破坏激情好好发扬了一遍,让整个小山村的人民都生活的战战兢兢,生怕被杨红军找上。在浑源红卫兵中,提起杨红军,哪个不竖起大拇指说声是个人物呀。后来出山来到浑源县,更是被浑源红卫兵推举为总指挥之一,要带领大家一起去北京见毛主席,风头一时无两。
可惜革命风潮吹到浑源晚了点,大家刚刚准备好,却传来消息说毛主席接见红卫兵已经结束,让大家不要再去北京了。但杨红军怎么愿意自己正在上升的革命事业就此中止,和指挥部的一帮造反派头头一商量,决定大家南下太原,和太原的红卫兵开战,夺取山西红卫兵的领导权。然后,浑源的几千红卫兵,就一路搭马车搭汽车搭火车,去太原闹革命了。至于革命的结果如何,杨夜却并不知道。他老爸对于太原的事情,是根本提都不愿意再提。杨夜从他老妈那里得知,也就是在第二年,自己老爸孤身一人来到了大同县,并且在大同的国营煤矿找了个工作,开始下井挖煤,并且一挖就是近二十年,没再出过大同。
平静了近二十年后,杨红军才突然决定与人合伙买下一片煤田,开始经营现在的红山煤矿。
从此以后,杨红军才真正发迹。先是经营煤矿,利用各种手段,渡过了开头的艰难期,才几年时间,就积累了近千万的现金资产,在杨家人都不知道该怎么花那么多钱的时候,杨夜一个同学的家长,温州到太原炒房团的一个成员,通过杨夜找上了杨红军。虽然温州炒房团极为强大,但在全国展开炒房,也还是比较困难,所以他们一般都会和当地的富豪联合行动,这次,他们就是看重了山西的煤炭老板。
温州炒房历史比较悠久,前期主要单独行动,用按揭或全额付款的形式,买下房子,然后找门路办房产证,再用房产证去贷款,又用贷款继续买房,利用不断的买进形成虚假繁荣,抬高地产价格,再开始卖房还贷;在银行出台政策,禁止这样的贷款后,又利用国家规范按揭买房,已经赚了很大一笔的炒房团开始联合行动,在某个地区大量按揭,买断新出的楼盘,利用需求大于供给抬高价格,然后再向老百姓卖房。炒房团找上杨红军的时候,就是这种按揭炒房模式开始流行的时候。听了炒房团的介绍,杨红军立刻接受了邀请,不仅拿出全部的存款,还将煤矿进行抵押,找其他煤矿老板借款,凑了五千多万,全部投入房地产中。到了今年,加上后来的连续投资,杨家已经从房地产获利超过五千万。
六年时间,杨家从开始的一片煤田一口煤井,发展到现在的两点五平方公里煤田、五口煤井的规模,从当初的和人合营,到现在的独营,从原来的单一挖煤,到现在的涉及房地产、股票、国债。据杨夜估计,算上动产和不动产,家里的资本应该已经超过了一亿。在不到十年的时间里,一个普普通通的煤矿工人,竟然发家成为亿万富翁,那还能说不是一个传奇吗?
煤矿的生意非常不错,前几天家里人都很忙,今天难得全家都有空,杨家人聚集在一起会餐,算是正式迎接杨夜归来。
大同县这儿除了煤,没什么其他丰富的物产,但是随着一批煤矿老板的出现,不少外地民工开始聚集,也吸引了一大批生意人,各种各样的物资开始丰富起来,以杨家这样的条件,办一桌丰富的酒席自然不成问题。
不过有好的材料,却必须有好的手艺,当杨夜老妈将一盘腥味很浓的鲈鱼端出来的时候,杨夜的食欲就没了一半。
“小舅舅!有鱼耶,是鲈鱼!”已经读小学的外甥女高兴的叫起来。
杨夜在家排行第三,上面还有一个姐姐一个哥哥。姐姐嫁的比较早,现在外甥女已经十岁了,大哥比姐姐还大一岁,却因为结婚比较晚,侄女才七岁。两个小丫头,全都因为营养过剩而显得胖乎乎的,此时看到桌上多了一条肥美的鲈鱼,立刻都高兴了起来。
“露露最爱吃鲈鱼了!”旁边的侄女听到外甥女尖叫,也不甘示弱的喊到。
杨夜一阵苦笑,家里还是这个样子,明明富的可以买个大酒店,父亲平时还是不喜欢大吃大喝。这两个小丫头一直在大同县读书,中午吃学校的套餐,晚上却被接回自己父母身边,不得不忍受矿区的粗茶淡饭,看到一条鲈鱼竟然就这么兴奋。不过看两个小丫头胖乎乎的样子,想来在县城读书的时候,应该没有忘了偷吃零食。
“啪!”一声,杨夜的姐姐拍掉了外甥女夹鱼的筷子,“不许动,你姥爷和舅舅他们还没动筷呢!”
“呵呵,没事,燕子吃吧!”杨夜连忙夹了一块鱼给自己的外甥女,然后不忘给侄女也夹了点。
和山西的大多数人家一样,杨家晚餐的主食也是面食,桌上的几道菜,主要是给男人们下酒的。以前两个小孩要吃,肯定是先给她们夹上一点,然后就和她们的母亲一块离开桌子。今天主要是给杨夜接风,按照老人家的习惯思维,那这菜主要是给杨夜吃的,自然要他先动筷子才行。
“嗞”一声喝了口白酒,杨红军扬了扬筷子,“夜,吃吧!大家都吃!别管小孩子。”
“对!小夜,趁热吃。”杨夜的哥哥杨壮也开口招呼。
至于杨夜的姐夫向建明,在杨红军开始动筷后,就已经老实不客气的动手了。看到他们三人已经吃的津津有味,嘴上吃东西的声音不断传出,尝了一口后就觉得有点吃不下去的杨夜,更加不想吃了。只得没话找话。
“爸!最近煤价怎么样,听说好像又涨价了?”
“恩!是又涨了。好像是南方缺电,电厂用煤很大,很多浙江上海人都直接找上门来要煤。你哥和姐夫他们,最近就一直在忙一批煤,到今天最后一车皮发出才有空。”
“嘿嘿!最近可把人累死了,正要好好吃点,补补身子。”杨夜的姐夫嘴上说着话,筷子却没停下一下,咀嚼声和说话声夹杂在一块儿,让杨夜一阵难受。
“呵呵!你们调度怎么累了?再累也没我那儿累!有很多做工的刚从井下上来,就坐下不愿意再动了。要是再这样忙几天,再有煤也挖不出来!”杨夜的哥哥很不服气。
杨家的煤矿,算是真正的家族经营。杨夜的哥哥主管下井矿工的安排,杨夜的姐夫负责运煤的调度,杨夜的姐姐负责矿山机械的维修和保养,嫂子和母亲,就主要负责矿区的食堂和商店。最后由杨夜老爸当矿长兼总经理,统筹安排。
只是杨家的家族经营有一个致命的缺点,那就是缺乏高级的知识分子。文化最高的就是杨夜的姐姐和姐夫,正式的初中毕业生,还是原来矿山机械厂的员工,算是有点管理经验。杨夜的哥哥和嫂子勉强算是初中毕业,但以前从来没有进过正规的单位工作。至于杨夜的父亲和母亲,两个人都是小学没毕业。这样的一个家族,却管理着一个超过千人职工的矿井,怎么可能确保安全经营。
好在当初是和杨红军的老上司,国营大同煤矿的一个会计合作经营的,在杨红军买了老上司的股份后,把原来的那套管理班子也完整的接受了下来,安排儿子和女婿插手管理层,主要却是担负监督责任,并不真正去管理。要不然估计煤矿早就乱套了。但这样低文化层次的监督,杨红军这个当家人还是很不放心。杨夜放弃希望公司的招聘回家,也有一部分这样的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