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起身把屋里的灯关了，黑暗中只剩卧室的台灯还闪烁着温暖的光。拉开窗帘，我站在阳台上，俯瞰着夜色中的都市。绚烂的霓虹像空中凝固的烟花，漂亮得让人舍不得移开目光，这城市在深夜中洋溢着妖冶的美。
亘古不变的夜空还是那样宜人。皎皎空中孤月轮，夜色如墨。
清冷的晚风吹过，我不由得瑟缩了一下，先前的好心情在听了小雨的那番话后，全部消失殆尽。我点了支烟，火星在漆黑的空气里闪烁，随着我的呼吸，一明一灭。
时间过得真快啊，我不觉叹息，连向雨——这个小我整整六岁的兄弟也已经上了大学。去年他高考落榜，我说什么也不让他去念老家那所大学，不为别的，小雨的志愿是做一名医生，而我不想委屈他。我永远也无法忘记，当初父亲为了我的学费四处求人拼凑的困窘。现在看到我挣的钱能让父亲生活得更好，能让兄弟完成他的梦想，还有什么比这更令人欣慰的呢？
这个世界就是如此现实，钱或许不是万能的，但没有它却是万万不能的。
“哥，我只想你一个人来。”
小雨的这句话，在我脑海里不断盘旋，挥之不去。我看着眼前这灯红酒绿的艳丽都市，苦笑了一下，真不知有多少人被你蛊惑？我希望小雨不要迷失了自己，也许……也许这也是在提醒我自己吧？
忽然想到小曼临走时说的话，“向阳，我妈说你好久没来吃饭了，什么时候过来啊？她还问……什么时候我们两家的长辈们都见个面？嘻嘻，你都贿赂我妈什么了，老是念叨你！”
不由联想到自家老头的催婚，唉！我叹了口气，怎么感觉跟旧社会似的！
结婚啊……
真他妈麻烦！
我狠狠吸了口烟，红色火星一闪，放在烟灰缸里掐灭，我转身关上阳台的门，回到了屋内。
※※※
尽管我是那样为父亲和小雨的事儿心烦，但我仍然睡得很香甜，早上起来神采奕奕，让我有点罪恶感。
“早晨，头儿！”
我正在思忖，抬头一看是胖子，便向他点点头，“早！”
“早晨？哇靠！你个死肥猪，学什么小日本！”小徐正在胖子身后，说着便是一手肘撞了过去，只把胖子疼得哇哇乱叫，两人眼见着便要追打起来。
摇着头，我不禁笑着阻止，“注意点场合，要打去外头！”真是受不了这对活宝！
“头儿，这是小胡要和采尼公司签的订单和他们开据的信用证。” 这时，莫北走了过来，递给我一份文件，说道，“你看看，我觉得这个信用证上有点问题，”
“哦？”我接过他递来的文件，看到他腋下还夹着一个满到都快夹不住的文件夹，不觉苦笑道，“你一回来，我的工作量就增加了。”
莫北瞪着眼，气愤道，“那是我不在的时候，不知哪个偷懒的家伙堆积下来的工作！”
“呃……”我摸摸鼻子，很尴尬，“是吗？”
冷哼一声，莫北便跟着我一起去办公室。我边走边感慨，“哎呀，我说莫北……”
“啥？”
“我觉得现在越来越离不开你了。”我打开门，等他进来，然后坐在办公椅上把文件往桌上一放，叹道，“文件上没你的批注，我还真看不下去了！”
“呵呵。”莫北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眼里略有些得色。发现我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莫北倒有些窘迫，说道，“那是助理应该做的，不然，还要助理干嘛？”
我哈哈大笑，莫北这家伙就是说话还有些直白，不够圆润。连我表扬他都这样回答，跟喊口号似的。
打趣完了，我便将注意力转向桌上的文件。采尼公司是小胡的一个菲律宾客户，他们要采购绝缘子，彼此间的合作已经不是一两天了，按照常规操作应该没什么问题，不知莫北为什么说它有问题，所以我仔细看了看莫北划出的红线。
一看之下，我不禁哦了一声，“这不是可撤销信用证吗？”
莫北拍了记马屁，赞道，“头儿，你真是厉害！我可是看了一会儿才发现的。”
我哼了一声，指着信用证念道，“该信用证只有在收到采尼公司进口许可证后方能生效，而这种生效还需经开证申请人的授权。此外，议付行还要提示开证申请人验货证明，待由开证人确认后，开证银行方可将款项贷记有关账户。”
“这不是摆明了带着软条款的信用证么？”
“嗯哼，”莫北很是潇洒地挑了挑眉道，“这就是我觉得奇怪的地方。还不止，”他指了指付款金额，说道，“头儿，你不觉得数目比以前我们做的生意，全部加起来都大吗？”
我点点头，念道，“一百八十三万七千。”
“嘿嘿，”莫北笑道，“这可把我们以前赚的统统给赚回来了啊！还白赢了一批货！”
看到订单上签着小胡的名字，我不禁皱眉道，“小胡怎么会签了放行呢？老员工了，怎么会犯这样低级的错误？”
“嗯……对方要得急，再说，”莫北摊了摊手回道，“这案子是一直在做的，没出过问题，对方信誉度也高。小胡按照常规操作的话，有时候会忽略。毕竟就差了那么一点点……”
我挥着手不让他说下去，“把他喊来吧，我有话跟他说。”
“现在？”莫北很诧异地问。
“对。”我摆摆手让他快去，嘱咐道，“你不用跟他多说什么。”
趁着莫北把小胡喊来的空档，我手里转动着笔，静静思考。
这小胡早就不是什么新人，虽然莫北的推测很有可能，但这毕竟不是一笔小数目，说没看到这信用证上加注的条件，我是怎么也不会相信的。要知道，虽然都是广泛意义上的信用证，但其中却有着天差地别的不同。在员工培训时，不知说过多少遍了，这带了备注的软条款信用证基本都意味着欺诈。
“唉！”长长谈了口气，我突然发现有股说不出的疲累。但愿小胡不像我想的那样，若是他和菲律宾这家公司合起来玩什么花样，又或者……
我可就得鄙视他的人格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