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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计斗计(一)

“好,李存勖听令。”

“末将在。”

“本王命尔率三千将士劫敌营,许胜不许败!”

“定不辱使命!”李存勖得令而去,帐内诸将脸上都露出羡慕的神色,毕竟这个便宜谁都想捡,谁都想占个头功。

李存勖点齐兵将,命令全军臂绑白纱,以免黑暗中误伤自己人,每匹马的蹄子都包上布,就这样静悄悄地向着成德军的军营掩去。

长安梁王府内,已改名朱温的梁王正在床上和自己的侍女翻云覆雨,朱温的荒淫无耻是人所皆知的,其后期更是荒唐到欺占自己的儿媳,最终导致被自己的儿子所杀。但他还是有些才干的,历史上他称帝后,对外作战时,也实施了一套安邦定国的措施,以期江山永固。

他转变了只重军事的做法,认识到民众和土地对稳固政权的重要性。因此,他尽最大努力去恢复生产,奖励农耕,采取了一些与民休息的宽容政策,中原的经济得到一些恢复。同时,为保证地方行政的顺利,朱温又下令给各地将领,不论其军阶多高,部队多少,在行政事务方面一律居地方官之下,听从地方官吏管束、安排。这样就从根本上保证了地方治安的稳定,使军队的作用发挥在保民上,而不是割据一地扰民乱国。

朱温又吸取唐末地方将领无法节制终成大祸的教训,对手下大将严加防范,一旦有骄横的人出现,立即除掉,或杀或囚,以绝后患。但朱温却没有自己约束自己这种多疑和嗜杀的品性,相反,嗜杀自始至终还表现为滥杀无辜。

朱温对部下、战俘、士人均滥杀成性。战争时期为整肃军纪,利于调遣,从严治军是应该的,但朱温却严得残酷,杀得残忍。五代时期的法律严酷得令人发指,在中国法制史上五代就是以法律严酷而出名的。为保证战斗力,对待士兵极为严厉,每次作战时,如果将领战死疆场,所属士兵也必须与将领与阵地共存亡,如果生还就全部杀掉,名为“跋队斩”。

按理说成德军的军纪应该很严,断不会出现聚赌现象才对,这些将领当了那么多年的兵,应该知道在这种时期绝对不能疏忽,这只有一种解释—朱温的诱敌之计,的确朱温在轻薄侍女之前就授命大儿子故意松懈,实则布下埋伏,他算准了李克用今夜必来劫营。

说起朱温和李克用,他们之间有段故事,黄巢攻占长安城时,唐僖宗急忙下诏命李克用勤王救援。第二年,李克用在良田陂(今陕西华县西南)大败黄巢属将尚让,黄巢被迫退走。

黄巢起义军逼近朱温辖地时,朱温不敌,只好求救于李克用,李克用也为了扩充地盘,便派兵一起夹攻黄巢起义军。李克用在打败黄巢之后,率兵一直追击,想将黄巢一网打尽,一日一夜行二百里,但最后骑兵仅跟上数百人。因为人困马乏,粮草缺乏,李克用只好退还汴州。而黄巢被他这次穷追猛打之后也仅剩下千余人,不久,在莱芜(今山东莱芜)又遭到时溥的围攻,逃到狼虎谷(今山东莱芜东南)时身边只有几个亲信,黄巢绝望至极,自杀身亡,到此,被史书视为最终将唐朝推向灭亡的农民起义以失败告终。

朱温为答谢李克用出兵相助,特地在汴州驿馆上源驿设宴款待,为其庆功接风。此时的李克用二十八岁,比朱温小了四岁,李克用年轻气盛,加上刚建战功,对朱温有恩,因此酒席上异常骄横,喝酒之后更是不把朱温放在眼里,大放厥词。这下惹恼了朱温,当天晚上,朱温包围了驿馆,纵火放箭,想斩草除根,既消白天之气,又消灭以后的对手。李克用在亲随的保护下,加上雷雨掩护,总算拣了条命,但三百名亲兵却全部被杀。从此,双方结下了死仇,战争不断,直到后梁被灭。

可以说此次李克用出兵也是为了寻仇加扩大地盘,这时的李克用已经被封晋王,与朱温平起平坐,有实力有地位,自然不会对忘恩负义的朱温客气。朱温对李克用也很了解,双方交战多年,他知道李克用勇猛,但论谋略自是比不上他。

朱温气喘嘘嘘地躺在床上,门外突然传来守卫的声音:“王爷,王妃来了。”那名侍女赶紧裹上纱衣,抹着泪水惊慌地跑了出去,朱温的王妃张氏聪明贤惠,被称为“五代第一贤后”,多次助朱温死里逃生、化险为夷,所以朱温对这个夫人还是十分感激的,他连忙穿上裤子,坐了起来。

张氏迈过门槛走了进来,坐在朱温的床沿上,道:“大王,臣妾来此有一计献于大王,此计若成,李军必退!”

“哦,快快道来。”朱温一向重视夫人的计策,唐末不比汉末,缺乏的就是运筹帷幄的献策之人,朱温可以仰仗的人不多,其夫人还是这些人中最好的一个,所以他不得不重视。

“大王是不是以诱敌之计破来劫营的李军?”

“夫人聪明!”朱温满意地点点头。

“臣妾知道大王算准了今夜李军会来劫营,李克用既然认为此次劫营必胜,那么现在防备定然松懈得很,我军也可以来个以牙还牙,前去劫营。李克用肯定想不到。到时两边都受到打击,李军必退。”

“哈哈。”朱温抚掌大笑道:“夫人果然是本王的贤内助,妙计啊!本王亲自率军去看看独眼龙的狼狈样子。”

“大王怎可亲去?”张氏担心道。

“夫人不必阻拦,本王相信此去必胜,不会有危险的。”朱温说完开始穿铠甲,“希望是必胜吧,只要她没有来。”张氏心道。

李存勖领军摸近了成德军的营地,发现中军帐内灯火通明,传来嘈杂的叫喊声,营门口几个士兵挥手赶着蚊虫,一切看起来都那么松懈,这座营寨看起来是那么容易攻破。李存勖刚要下令进攻,副将王佐阻止道:“殿下,朱温老奸巨滑,更有其王妃张氏为辅,此时大战在即,按理说成德军断不会如此松懈,属下认为必定有诈。”

李存勖觉得这话有道理,他也意识到自己太莽撞了,知错就改,这正是他能够成为后唐开国皇帝的原因之一。“王将军言之有理,但如果什么都不做,回去怎么向父王交代?”

“殿下不必担心,属下认为开战是必然的,只不过殿下须分出一千兵马,令其前去劫营,五百人打先锋,五百人在后掩护,中间间隔百米,如果先锋中计,后面五百人可诈败而回,我们剩下的两千人就埋伏左右,待追兵一至,嘿嘿,我们两面夹击,那五百人在回身支援,定可大破敌军。如果那五百人的先锋没有中计,便可放火烧营为号,两千将士方可大肆杀入。此计可保万全也!”王佐笑吟吟地道。

“此人真乃将才也,我应该好好用他才是。”李存勖暗道。

“将军好计谋!此战若能胜,全仗将军之功也!”

“臣惶恐!”王佐拱手道。

“将军跟随李家多年,忠心耿耿,今又献良策,小王定当在父王面前为你请功。将军就依计行事吧,小王也听从你的调遣。”李存勖这番话固然是为了收买人心,但也的确有乱世英雄的风范,没有架子,善纳臣下建议,也难怪后唐能以强大的兵力灭了后梁,这都是李存勖治军有道的功劳。

王佐受宠若惊,心下感激地望了一眼小王爷,在小王爷的眼里,他看到了真诚,下决心誓死效忠这样的好主子。他迅速地布置好一切,亲自担任前去劫营的千人指挥官,他留在负责掩护并且扮演诈败而逃的后军之中。前面五百人大喊着冲进了敌营,正在聚赌的士兵纷纷从桌子下抽出大刀长矛冲杀出来,整个军营突然亮了起来,四面八方都多了许多的火把,一时间喊杀声震天,火把晃亮半边天。河东军纷纷大叫中计啦,然后拼死向外突围,成德军准备了那么久,怎可能放走敌人,结果五百人全被包了饺子,王佐领着剩下的五百人假意救援,冲杀一阵便败走。成德军哪里肯放过,朱温的大儿子朱友圭亲率两万骑兵追击败逃的敌军。

军营内的朱有贞(朱温第三子)依靠优势兵力将来犯的敌军全数歼灭后,才发现对方只有五百人,顿感失望不已,他希望打场大战役来证明自己,也希望能籍此被立为世子,他知道自己的父王称帝是早晚的事,如果自己能当上世子,将来就会变为太子。

朱友圭身着银色铠甲,仿三国赵子龙的装束,看起来倒也威风凛凛,他一马当先追至满是莽草的小道上,突然失去了敌军的身影,他暗道一声“不妙”,刚要喊“撤”的时候,道路两旁忽然亮起了无数的火把,不知道有多少敌军冲杀出来,成德军骑兵顿时乱作一团,不断的有人被挤下马,被马蹄踏成肉泥。

朱友圭在亲兵的保护下正要向前突围,前面却又传来阵阵喊杀声,刚才败走的敌军又杀了回来,朱友圭惶恐地大叫:“吾命休矣!”身边的亲兵拼死保护,护这他向后方突围,李存勖杀得正过瘾,听到朱友圭的声音,顿时火起,一戢削掉身边一个敌骑兵半边脑袋,拍马向着朱友圭突围的方向杀去,一边还大喊道:“猪崽子,纳命来!”

眼看就要逼近了,一大群骑兵又悍不畏死地围了上来,李存勖压力大增,身后的亲兵急忙冲了上来保护主子,又杀作一团,而朱友圭终于成功地突围出去,领着几千骑的人马仓皇往南逃去。

剩下的成德军本都是些怕死的兵油子,如果不是朱温以残酷的军法约束,他们恐怕一开战就逃跑了,如今主帅已逃,还有什么好抵抗的。纷纷扔了武器,跪地投降了事。

此役歼灭敌军一万三千余人,俘一千七百多人,虽然不是什么大胜,却是两军交战的首场胜利,对于鼓舞士气有很大的作用,何况还是以三千对两万,李存勖自然兴奋得很,骑在马上吩咐士兵们把俘获的战马和敌人都看管好。

王佐策马到了他身边,道:“殿下,属下认为现在应该再杀个回马枪,朱友圭南逃,此时敌营中的朱友贞必定不知,以为我们还在被追杀中,此时回去定可扩大战果。”

“妙啊!哈哈,小王允许你便宜行事,你去办吧,功劳我这里都记着呢!”李存勖抚掌而笑。

“遵令,属下去了。”王佐自去点兵,李存勖则在心里庆幸这次有个王佐横空出世,才使得他没有陷入敌人的包围圈,同时也警告自己下次一定要谨慎行事。

王佐率军到达敌营外时,发先成德军还在打扫战场,士兵们来来往往地把尸体拖到一起,扬土挖坑,准备掩埋这些尸体,王佐感到一阵好笑,随即下令进攻。朱友贞还在营帐内诅咒他的大哥不得好死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阵阵慌乱的马蹄声和脚步声,中间夹杂着喊杀声,一名满身血迹的士兵慌慌张张地冲了进来,来不及拜倒便道:“三殿下,敌人又杀回来了,不知道有多少人。”

朱友贞着了慌,他将来是还要当太子的人物,怎可能死在这里,他跑出帐外,发现四处都是火光,惨叫声不断地传来,吓得他慌乱地爬上马,向斜刺里突围,一边还招呼自己的亲兵,不一会,约有百名亲卫围了过来,他才稍稍心安,却见对方一员大将手持长矛,一枪一个,周围的成德军骑兵纷纷被挑下马,那大将望见他,大叱一声:“猪崽子,哪里逃!”便杀将过来,朱友贞大骇不已,策马狂奔,众亲兵纷纷在后掩护,一路被杀得屁滚尿流。那大将正是王佐,他被朱友贞的亲兵缠住,终究还是没能摆脱。

朱友贞保住了一条命,不敢走大路,专捡难走的小路跑,能跟上的骑兵只得十多骑。一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比他大哥还惨。他和他大哥也由此而失去了朱温的宠爱,以致后来朱温大感后继无人,自己的儿子打不过李克用的儿子,所以他感叹说:“生子当如李亚子,我的儿子比起来只是猪狗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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