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之所以选择艰难的康藏公路进藏,是缘于青少年时唱过的那“二呀么二郎山,哪怕你高万丈,解放军,铁打的汉,下决心坚如钢,要把那公路修到那西藏……”青少年时代接受的革命传统教育在30多年后我这半老头儿的血管里,还能够迸发出激情来。
二郎山位于四川省境内,从地理位置上说属青藏高原东部。二郎山海拔3700多米,是康藏公路的门户,山恶路险,旅人往往谈“路”色变。
我搭的车在二郎山的“羊肠小道”穿行盘绕,车身有时倾斜30°左右,剧烈的颠簸,搅得胃翻江倒海。据说,当年为打通二郎山,平均一公里就有一位解放军战士献出生命。
公路上时见穿红紫色服装的藏族妇女,举着铁镐、鸭嘴锄,在坑坑洼洼的道上修路。有时前方一段路塌,车子停下,她们会忙不迭上前整修好,然后挥挥她们宽长的袖管招呼过去,有的还会送上一句:扎西德勒(吉祥如意)!
从路碑注的高度看,已在3000米以上,我大口大口喘气,浑身被震荡得像要散架,心里暗暗诅咒这恶劣的路况。这时,后座忽然传来嘹亮激越的藏族民歌:我美丽多情的青藏高原……我惊奇地回头,发现唱歌的是一位正给孩子喂奶的藏族妇女,她发辫干枯焦黄,面容粗糙,带着高原人特有的赭石色调,但她的神情如雪山般安详端庄,洋溢着母爱的温馨……
前方的山路出现了轻微的塌方,司机让乘客下车搬石块。这位母亲背着孩子,抱起一块块乱石,脚步稳健。一道金色的夕阳从雪峰上透下来,映在她的面颊上,我瞬间感到她坚毅的表情无比神圣,她不动声色却蕴含了无可比拟的生命力、感召力与震撼力。
远处,一座黑色的丰碑衬着雪光,矗立在二郎山上,这就是打通二郎山的烈士纪念碑。英雄的山,钢铁铸就的解放大军呀!我的耳边仿佛响起西藏长诗《格萨尔王传》。某日某时,某个黑色人影在险处或风暴中挣扎一下,便滚了下去,再也没有上来。但人们仍然前仆后继,紧紧抓住一块块能攀乎其上的冰或石……
在二郎山顶,守卡的解放军为我在卡哨前留影,夕阳勾勒出我独立的身影,凛冽的雪风吹乱了我的头发,那一瞬间,我突然掂出了“生命”这两个字沉甸甸的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