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里要描绘的肚兜,不是寻常百姓家围在小孩下巴下面怕菜饭滴下弄脏衣服的那种肚兜。因其锦天绣地般的美丽,实在应该用锦心绣口来描述。
在浩瀚缤纷的中国服饰文化中,小小肚兜自有着它独特的魅力和别样的风采。无怪乎,《封神演义》作者的眼球也被它吸引住了。让他喜爱的小孩哪吒自打娘胎跳出来,就围有一块红亮亮的肚兜,用它来翻江倒海,镇龙伏妖,更用它来演哪吒丰富多彩的生命历程。
任何文学作品都源于生活。肚兜现世于社会生活中,也是源远流长的了。除了神魔小说中被作者的想象神化了的肚兜,在现实题材的文学作品中,肚兜在人间更是被演绎得风情万种,百媚千姿。咏叹肚兜的千古绝唱,应该首推元代戏曲大师关汉卿的《中吕窑普天乐窑崔张十大事窑远寄寒衣》一曲。
莺莺小姐给远在京师考状元的张生和泪修书的同时,寄去的三件寒衣中就有一件肚兜。意在让心上人束在心头,暗示他不要忘却旧情,另寻新欢。
这种物化的柔情蜜意,如王实甫《西厢记》中女主人公所唱:他若是和衣卧,便是和我一处宿,但贴着他皮肉,不信不想我的温柔……
莺莺小姐的女红功夫自然不得所见,但我们可以由此想到,这肚兜展示的是怎样一片沾着春露般泪珠的锦天绣地啊。
肚兜,在戏台上有,而戏台下的肚兜有着更多的挚情痴爱的故事,近的就说我外公、外婆的故事吧。想当年,新婚不久的新郎官外公,便是系着新娘子外婆亲手绣的贴身肚兜去北京上大学的。这块肚兜上缝有小口袋一只。当时外婆在里面装上了麝香、姜桂等药材。担心的是北方的寒冷会使外公腹部受到虚寒啊!
在外公、外婆的金婚纪念日,我见到了这一幕情景:两位老人的白头凑在一起深情地抚摸着这肚兜上的鸳鸯,以至泪眼迷离。外婆是位一字不识的旧式女子,与北大毕业、以后成了上海“同丰印染公司”经理的外公,相爱终生,白头偕老。我从这“鸳鸯肚兜”中辨认思索着“问世间情为何物”的心灵经纬。
我曾在“十里红妆博物馆”看到过一只“夫妻双双把家还”的肚兜。这件肚兜用大红色的缎子做成,上绣云彩、蝴蝶、莲花和水波。中央有一艘小船。一个男子站在船头用力划桨;一女子在船中,右手提竹篮,左手挎包袱。这恩恩爱爱的图景,让我欣赏感悟了平民化的浪漫情怀。像肚兜这样的“近身衣”不但在服饰艺术中独树一帜,还意蕴深长地表露了普通女性的情感寄托和对美好生活的企盼。这在一些绣有“喜鹊登梅”、“和合二仙”、“福(蝠)满有余(鱼)”等肚兜绣图中都可以品读出来。
前两年,台湾掀起过“女红刺绣肚兜秀”的热潮。后来又在宁波第二婚博会上惊艳亮相。我当时见到,在台下观看的不乏一对对银发老伴。当他(她)们看着台上靓女身上的肚兜时,定有一块最美丽的锦绣肚兜,在他(她)们的心灵的情感中永恒地放飞着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