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阿德老汉看什么都顺眼,就连卖酒时,老酒流入瓶内的响声,听起来也变得悦耳动听。人逢喜事精神爽,而阿德又称得上是双喜临门:一喜小店开张后,他生财有道,只一年工夫,就成了村里首屈一指的财大气粗的老板;二喜自家阿囡鸣凤,今天挂头牌来村里唱走书。尤其是后一喜,更使他得意地眯起眼睛直想笑。
阿德是个宁波“走书迷”,不管远近,有唱必到。久而久之,自己也能哼上几句。可能由于受他的艺术熏陶,他女儿鸣凤三年前考进了县曲艺队,今年走书大奖赛中,竟得了第一。从此,阿德遇到人总要把话题转弯抹角到“第一名”去。可恨有些邻居听厌了,竟会讲出“耳听是虚,眼见是实”的蠢话来。今天就让阿囡的金嗓子刷刷这些人的猪耳朵!
阿德老汉今天提早打烊,跷着二郎腿,坐在书场正厅位置上,俨然以村里的头面人物架势出现在挤满人的会堂里。看看表,时间已到,为啥穿着西服,化过妆的阿囡只是三指头按住块响木,总不见往桌子上拍。也不见那个拉二胡的琴师露脸,难道是眼镜找不到了?
哪里知道此刻,琴师正捂着肚子苦着脸蹲在茅坑中叫苦不迭。吃晚饭前,鸣凤以地主身份,想请琴师喝酒。跑进小店,见父亲在里间盘货,就自说自话在酒埕里舀出两斤酒来,想不到,琴师老酒一下肚,肠胃就翻江倒海起来……
鸣凤看着台下众多的乡亲,眼巴巴等着她开唱,心里急煞,肚里气煞,气谁,气她那正把头抬得老高,坐在台下的父亲。刚才,有人悄悄来给鸣凤传话,说琴师腹泻得厉害,捂着肚子,蹲在茅坑疼得起不来了。鸣凤晓得,琴师的肚子即使落进一滴水,也会引起腹泻,万试万灵。她突然眉头一皱,计上心头,将响木在桌上“啪”地拍了一下,嗔怒地瞪了一眼正看着她的父亲,心里说:“老爸,怨不得女儿不敬了!”响木拍完三响,站起来鞠了个躬说:“各位父老乡亲,因琴师有急事要办,稍等片刻能来,我先来一段清唱,题目叫‘酒埕里的秘密’。”说完就亮起嗓子唱了起来:“老酒吃过,闲话就多,却有人吃了老酒,肚起风波,其中奥妙,清楚不过酒店老板刁阿大……”
一段唱完马上博得一阵喝彩声,只见阿德老汉趁此机会悄悄溜出门外,刚巧琴师捂着肚子迎面而来,阿德老汉连忙用衣袖遮住脸孔,肚子忽地感到一阵难过,“难道我也要拉肚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