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腾腾的羊奶茶放在桌上,拓辛玥强作镇定的端坐在暖榻上,拿着书信的手微微有些颤抖,妹妹临时有事出宫去了,现在她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面对这张陈旧的羊皮纸,她的心剧烈跳着,却说不上是什么感情。
格里木平静的端起杯子,喝了口奶茶:“公主殿下,信虽然是天朝文字写的,但是你一定看得懂吧,毕竟是在夫人身边长大的。”
“看得懂…”拓辛玥的声音有些发抖,信中出现的那个名字让她有些呼吸困难:“这封信,看笔迹确实是娘亲所写,可是…如果是真的,这是娘亲写给…我亲生父亲的,为什么会出现在先生手里?”“我当年跟随乌鲁斯将军征讨叛逆,这封书信就是那个时候夫人差人送到军营来的。我可以说是将军的亲信,所以很多重要的东西都是由我来保管。”
他没有办法告诉她,这是他在兄长战死之后,从他的遗物中发现的。
莫愁的信件,乌鲁斯一直当作宝贝一样收藏着,信上是一个新婚燕尔的女子对丈夫的殷殷思念之情,虽然没有什么热情似火的言语,但是措辞考究,字里行间透着恭敬仰慕,就算是拓辛玥年纪尚幼,也可以感觉到母亲当年那种温暖的心境:“是…这样吗?真好…”
“殿下,这样说虽然有些失敬…”格里木紧紧盯着自己的侄女,她的眼睛和哥哥是那样相像,让他犹如芒刺在背,坐立不安:“难道不想知道自己的父亲是什么样的人吗?他是大漠无人不晓的猛将,殿下却对他一无所知吗?”“从小到大,父王对我胜过己出,所以在我心里,他就是我的父亲,唯一的父亲。”拓辛玥毫不犹豫地说道。
“殿下不是还姓拓辛吗?难道就没有一点想回到乌墫去的念头?在羟古你虽然被尊为王太女,可是到最后王位还不是归羟古人所有,你从骨头里都还是一个异乡人!不如回到乌墫,我向你保证,不用多久,拓辛家就会重新强盛起来!乌鲁斯将军没有看到的辉煌,我一定会让你看见!…”
拓辛玥瞪大眼睛,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他:“要我…离开王都?!”
“这里不是你的故乡。”格里木的眼睛闪闪发亮,刻意压低了声音:“不瞒殿下说,我现在辅佐的,正是与乌鲁斯将军一起殉难的乌墫国主越摄珊的妻儿,相信殿下也有所听闻,就是羟古的公主……”“阿犹兰姑姑?!”拓辛玥当然知道这个与自己的妹妹同名的亲人,她惊讶得瞪起眼睛:“可是就连父王都不喜欢她,人们都说她是叛逆啊!更何况,据说当年对娘亲也是……”
“这些话,都不过是一家之谈。”格里木冷笑一声:“什么是正统,什么是叛逆?现在乌墫的国母,当年不也是背叛了夫人的天朝公主吗?难道你不知道,正是他们害死了乌鲁斯将军,令你的母亲流离失所,令你变成孤儿,差点死在荒漠上吗?他们又有什么资格继承正统?!”
这些,拓辛玥倒是第一次听说,她的脸颊有些苍白:“可是娘亲跟我说过,乌墫夫人和她情同姐妹啊…”
“如果事实真的是这样,夫人又为什么逃离乌墫王庭?!她堂堂右将军夫人,又为什么无法在那里容身了呢?!”格里木有些激动,黝黑的脸涨红了些:“你的父亲,一辈子忠诚不二,满腔热血却撒在了毫无意义的战场上!对那个女人来说…对她来说,王后的宝座只会令她更加迷茫,更加不幸!所以……”
他突然不再说下去了。拓辛玥眨眨眼睛,不是非常明白他在说些什么,什么女人?乌墫的国母?…
“总而言之,”格里木调整了一下情绪,又恢复了平静的神情:“我这条命,如果没有将军,也早就葬送在沙场上了,以前这么多年,我无可奈何只有看着殿下你在敌人的国度里长大,但是现在,看到已经长大的殿下,我恳请你好好思考一下,关于回到乌墫光复家门的事情…”
“小玥!小玥!”
拓辛玥没来得及回答,一阵呼唤声从走廊上传来,就见西科索神采奕奕的从中庭走过来,沿路女奴纷纷行礼:“忙完了吗?我已经请示过母后,想来问问你的意思,可以进城去玩吗?我想……”看到起身行礼的格里木,他不禁稍稍愣了一下:“你有客人啊?”
“在下正要告退。”格里木低下头,低声说道:“改天再来拜会公主殿下。”说着,他便向门外走去,马上有女奴跟上去为他带路。
“真是个奇怪的人呢…”西科索嘟囔道,回头来兴高采烈的对拓辛玥说道:“走吧!这些天把你憋坏了吧?!乘着一下午没有事情,我陪你出去走一走!”
虽然他的快乐很有感染力,拓辛玥还是有些打不起精神:“哥哥,我有些不舒服,还是叫阿犹兰陪你…”
“哪里不舒服?!”西科索大惊失色,好像他面前的小妹妹是糖做的,马上就会瘫软下去:“我现在就去叫大夫!!你忍耐一下!我马上….”“哥哥。”拓辛玥对他笑了一下:“陪我坐坐好吗?就是觉得心里有些堵得慌,你陪陪我就好了啊。”
西科索的脸颊一下子红了起来,他闷不作声的在她身边坐下来,拓辛玥自然的将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完全没发现少年已经变成一张紧绷的弓,慌张的一动也不能动:“还记得小时候也是这样赖在哥哥身边,娘亲说我从很小很小的时候就已经是哥哥的跟屁虫了,哥哥,你会不会觉得麻烦呢?”
“怎、怎么会呢?!”西科索结结巴巴地说道。
拓辛玥闭上眼睛,舒服的叹了一口气:“突然觉得好累啊…那时候父王没有去打仗的时候,娘亲,弟弟,我们一家人都住在一起,每天就好像根本不用担心什么,所有事情都会有人为我打点好…现在突然好像要像个大人一样站出来了,觉得好累啊…”
“那个…如果有什么我可以帮你的,我一定做!”憋了好半天,西科索终于蹦出一句话来。
靠在他肩上的女孩露出甜甜的笑容,她尚且稚嫩的脸庞好像玉琢一样,让他无法呼吸,心跳加快。他也不明白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从很久以前便如此思念她,每天都会想起,渴望着能和她见面,能逗她笑……
“真是的,现在是偷懒的时候吗?!”
阿犹兰突然出现在门口,两手叉腰,口气严厉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