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却咎 插图◎侯经天
皎洁的月光洒满大地，记者马丁望着眼前眼灯火通明的奥汀斯工厂，脸上露出了甜蜜的笑容。那是英国最大的内燃机厂，女友玛丽也在里面，一会儿下班后马丁就会在月色下向玛丽求婚。
突然，天空传来了异样的声音——是德国轰炸机！考文垂城市上空顿时响彻了刺耳的警报声。
轰炸机发现了下面的工厂，马上投下了大量高爆炸弹。“不好！”马丁跳起来，发疯般冲向工厂，玛丽还在里头！眼看就到了，一颗炸弹爆炸了，气浪将马丁抛起来，他当下昏了过去。
马丁醒来一看，眼前的厂房已成一片焦土。一具尸体被抬了出来，马丁顿时呆住了：那不是玛丽吗？他发疯似的冲上去，紧紧抱住全身冰冷的玛丽，痛哭不已。玛丽是伦敦人，在剑桥毕业后来到奥汀斯工厂任工程师，过些日子，她就会带马丁去见在伦敦的亲人，如今两人却阴阳相隔了。
玛丽死后，马丁整个人变了，两眼充满了复仇的火焰。不久，英国陆军多了一名战士，这名战士打起仗来就像拼命三郎，他就是马丁。
由于马丁作战英勇，他被频频提拔，几年后已成陆军一名少校了。在一次战斗中，马丁身负重伤送回了英国疗伤，这期间认识了一位叫詹姆斯的中校。詹姆斯供职于英国情报部门，是在车祸中受了伤，两人成了好朋友。
出院后的一天晚上，月色不错，两人在一块喝酒。一会儿詹姆斯有了醉意，他望着皎洁的月色郁闷地说：“今晚的月色真好，就像当年轰炸考文垂一样。”詹姆斯的话又勾起了马丁内心的伤痛，他叹了一口气：“是啊，可惜我们无法事先得知德国人的动向，要不就能避免空袭的悲剧了。”
哪知马丁话音刚落，詹姆斯两眼盯着他：“不，恰恰相反，我们一早就掌握了敌人的动向！”马丁咯噔一声，一再追问他渐渐明白了，当年德国轰炸考文垂，英国情报部门早就截获了密电，破译了整个轰炸计划。当时詹姆斯担任情报小组组长，是他亲手将密电交到了查尔克手里，查尔克是英国本土战时总司令，负责英国本土的安全防御工作。但不知为啥，查尔克一直不以为然，并没做出相应的措施。
“不，这不是真的！”马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
詹姆斯无奈地摇摇头，也许是上头疏忽了，又或者司令部那帮家伙根本不相信德国佬会对考文垂下手，毕竟考文垂是一座历史悠久的名城，而且地处内陆。要知道，英国人的官僚主义可是出了名的呀。
马丁愤怒了，想不到玛丽竟是死于司令部的官僚主义。他要查明真相，但仅凭自己单枪匹马，要弄明真相并非易事，他于是把想法跟詹姆斯说了，请对方帮忙。
詹姆斯一口拒绝了马丁，马丁默默地离开了。他清楚胆小怕事的詹姆斯是绝不会提供半点线索的，一切只能靠自己了。
马丁利用自己的关系和职位便利，凭借多年记者的经验，收集到了越来越多资料。随着调查进展，事实证明的确实是司令部的疏忽，导致考文垂在没有半点防备时遭受了毁灭性打击！马丁决定将这个秘密公之于世，让玩忽职守的人受到应有的惩处！
想到这马丁拿起了电话，找到了《伦敦时报》主编哈根。马丁做记者时跟他有过多次接触，清楚哈根是个爱国、正直的人，相信对方一定会将这事揭露出来的。
几天后，马丁如约来到了哈根的办公室。“非常抱歉，马丁少校。”当他将全部资料放到哈根面前时，哈根竟变得吞吞吐吐起来，马丁正想问个究竟，突然楼梯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探头一看，是詹姆斯！他已带着一帮荷枪实弹的士兵正从楼梯往上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马丁一把揪住哈根的衣襟。哈根无奈告诉他，两人的通话被窃听了，如今他们正要抓马丁！
见鬼，马丁顿时明白了，这是都詹姆斯搞的鬼。士兵已经冲上来了，门被砸得砰砰作响，来不及多想，马丁一脚踹破玻璃窗，纵身一跳，抱住户外的水管迅速爬了下去。哪知他双脚刚落地，两眼一黑，便啥都不知道了。
待马丁醒来，他已经被关到了一个狭小的单间里，头上起了个大包，怀里空空的，那些收集的资料全丢了！只见詹姆斯就站在栏杆外：“抱歉朋友，只能委屈您待在黑鲨岛了。”他神情复杂地说。
“滚！你这条走狗！”马丁咆哮如雷，愤怒地摇晃着栏杆。詹姆斯走后，马丁悔恨得直捶自己脑袋，咋就瞎了眼，竟没看出对方是卖友求荣的家伙！
黑鲨岛是英国最森严的一个监狱，专门关押最危险的犯人和一级政治犯。监狱建在一个远离大陆的孤岛上，岛屿周围游弋着许多饥饿的鲨鱼，而且这里的水温非常低，自打监狱投用后，还没人从这里成功逃出去。被送进监狱后，马丁几乎绝望了，不止一次想到了自杀，然而一想到玛丽，他还是咬牙坚持住了，在这痛苦的抉择中，他最终选择坚强地活下去，只要有一口气，他都要抗争到底！
“哗啦”，这天夜里马丁被吵醒了，走近窗口一看，守卫正在把鲜肉投入海水中。
有了！
第二天，狱卒送来了饭菜，马丁刚尝了一汤口，噗地吐了出来：“这汤淡得像白开水，叫人怎么喝啊，给我加盐！”狱卒疑惑地望了一眼马丁，还是往汤盆加了一勺盐。马丁又尝了尝，还是不满意，示意再加。直到汤咸得发苦了，马丁这才满意地点头。狱卒摇着头离开了，他还没见这么能吃咸的人。
望着守卫身影，马丁迅速揭开被褥，将一些汤水倒在床上木板的钉子上，剩下的都灌到了窗户铁栏杆的凹槽里。为了不让鲨鱼离开，守卫每天都会在凌晨时候喂鲨鱼，鲨鱼喂饱后那段时间是不会攻击人的，这是一个绝好的出逃机会！英国的天气常年有雾，空气潮湿，而铁条在浓盐汤的作用下早晚会腐蚀掉。
日子一天天过去，铁条也越来越细薄了。这天夜里起了浓雾，能见度非常低，已经喂饱了的鲨鱼懒洋洋地游弋着。机会来了，马丁抑住内心的激动，用力一扒，铁条立刻折断了，他挟着床板避开守卫，轻轻潜入海水中。尽管探照灯不时扫过水面，但在浓雾的掩护下，没人能发现马丁越狱了，就连海里的鲨鱼也对马丁视而不见。
冰冷刺骨的海水冻得马丁直发抖，他咬紧牙关向大陆游去。不知过了几个小时，就在筋疲力尽的时候，他终于发现了岸边渔村的灯光。马丁笑了，自己成功逃出来了！
然而，当马丁摇摇晃晃站起来时，几支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他——是卫兵！
“呵，马丁少校，犯不着这么辛苦游过来吧。”士兵嘲笑道。原来，詹姆斯刚好派士兵上岛屿去接马丁，这才发现他已经越狱了。听到这，马丁顿觉要晕过去，天哪，事情怎么就这么巧啊！如果提前一天，自己一定能成功越狱的！
很快，马丁被送到了一个宽敞的办公室里，詹姆斯出来了，从身上的军衔能看出，这家伙已经爬到了上校的位置。“是到了杀人灭口的时候了吧。”马丁盯着对方，不屑地说。詹姆斯苦笑了一下，掏出了一张签署令：“这是司令亲笔签署的。”马丁低头一看，是查尔克签署的赦免书，书中不仅赦免了马丁的行为，还恢复了他的原职。
“你们终于敢认错了？”马丁冷冷地说。
詹姆斯摇摇头说，在考文垂被炸这事上，没人做错了。“胡说！”马丁怒不可遏：“如果查尔克的亲人也在空袭中丧生了，恐怕就不会这么说了吧？”
詹姆斯一言不发，默默递过一个相框，马丁一看，愣住了，这不是玛丽吗？她穿着一身博士服，那是在剑桥毕业时照的，玛丽偎依在一位慈祥的老人身边，老人正是查尔克。
“玛丽是查尔克的爱女，查尔克承受的痛苦不会比任何人少。”嗡一声，马丁大脑一片空白。为什么会这样？他喃喃地问。
“为了‘哑谜’。”
二战开始，德国装备了一种全新的“哑谜”密码机，它能产生近亿组密码，没有密钥根本就无法破译。所幸一位曾被迫参与研究“哑谜”的科学家偷偷逃到了英国，在其帮助下，英国终于研制出了破译的密钥机。凭借密钥机，英国破解了德军所有的密电，密钥机给盟军带来了无可估量的价值。英国和盟军利用破解的密电，让船队安全地避开德国的潜艇攻击，在非洲，由于先掌握了德军的动向，英国第8军团打得“沙漠之狐”隆美尔晕头转向。
1940年8月，为了征服英国，希特勒发动了大规模空战计划。在这场生死存亡的战争中，破解的密电起到了挽救英国的作用。尽管英国空军弱得可怜，但掌握了先机，他们还是集中空军所有力量，占据有利时机，终于击溃了德国的进犯。大规模空战发生后没多久，又一条重要密电被英国破译了，它就是德国将对考文垂进行毁灭性的轰炸。
“为何这一次，上面没作出任何反应？”马丁脱口问道。
“那是希特勒施放的一个诱饵。”詹姆斯心情沉痛地说。
德国每次发的电报都经过了层层加密，而轰炸考文垂却一反常态，除电报内容加密外，对轰炸目标机群编队、路线都没加密，明摆着就是试探英国的反应。接二连三的失败，特别是8月大空战的失利，希特勒开始怀疑“哑谜”密码已被破译。于是丧心病狂的希特勒想出了一条毒计来试探——轰炸考文垂！此时，摆在查尔克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是保护考文垂，这等于告诉希特勒英国已掌握了“哑谜”系统；另一条是牺牲考文垂，保护密钥机。这是一个痛苦的抉择，经过反复权衡后，查尔克和当局终于作出了壮士断臂的艰难选择：放弃考文垂这座历史名城。考文垂蒙难后，希特勒确信密码是安全的，于是继续使用它。正是这套已经泄密的密码，不仅挽救了盟国更多的生命，加速了日耳曼帝国的灭亡，最终还将希特勒这位战争狂人送进了坟墓。
“可，查尔克完全可以将玛丽偷偷接回伦敦啊。”马丁想不透。
“玛丽有生存的权利，那其他在轰炸中丧生的考文垂居民呢？”詹姆斯说。马丁哑口无言。何况潜入考文垂的德国间谍早就盯着玛丽了，如果她在关键时刻离开，必然会引起希特勒的怀疑。为了反法西斯战争的胜利，查尔克只好眼睁睁看着他至爱的亲人丧生于空袭中。这份痛苦，外人是无法体会的。
为了保密，詹姆斯只好采取了行动，将马丁软禁起来。如今二战结束，当局这才放马丁出来。
谁能保证这些都是真的？“我能保证！”一个沉稳的声音响起来，回头一看，马丁惊讶地说不出话来，来人正是查尔克，马丁曾在报纸上见过他的相片，尽管查尔克比以前苍老了许多，但他依然充满了坚毅的神色。“抱歉孩子，我赶一个会议，来迟了。”查尔克说。
“该明白为啥把你抓起来了吧，当初就算告诉你真相，你又会相信吗？”詹姆斯走过来，拍拍马丁肩膀。马丁羞愧地望了两人一眼，自己一时的冲动，差点坏了大局。他想了想，转身就走。
“去哪？”詹姆斯问。
“找哈根。”
几天后，《伦敦时报》头条登出一篇《殉难的城市》的报道，这个殉难的城市就是考文垂。文章揭秘了考文垂为人类和平而殉难的史实，文中还提到了一位伟人，以及这位伟人在放弃考文垂时承受的外人所不知的痛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