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爷们儿的就跟我上!”此时杨君也已经带着人马从壕沟正面撤到倭寇当面,不待朱高炽的命令,他已经带着放下弓箭的部下冲上去和倭寇战成一团。
虽然在人数上处于绝对劣势,但是杨君的部下在混战中却并不落于下风——面对手持倭刀一拥而上的倭人武士和足轻,右护营的士兵们以伍为单位结成一个个小而坚固的群体,腰刀、盾牌、长枪在加上弓弩配合的恰到好处,硬生生的在倭寇的洪流中站住了脚。
但是数量上的优势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够抵消的,随着后续的大队倭寇源源不断的抵达,右护营的士兵们陷入了苦战。迫于倭人不断加大的压力,朱高炽不得不将正在壕沟当面压制白莲教众的中军营掉转过来从侧面对后续的倭寇进行远距拦截。而中军营留下的空挡就只能交给临时武装起来的民壮和锦衣卫们去填补了。
顾此失彼啊!看到右护营、中军营和当面的倭寇战成一团,而之前被牢牢压制住的白莲教众又在蠢蠢欲动,朱高炽心中不由的浮起这个很有些狼狈意味的词儿——虽然项凌的连环计策已经在相当程度上削弱了敌人的实力,但是兵力上的绝对劣势并不是单单靠几个巧妙的计策就能够弥补的,而白莲教众的疯狂也大大超出了众人的预料。
眼下的僵持局面对于已经没有了预备队的剿倭军而言是极为危险的——现在剿倭军的实力已经被发挥到了极至,在两面对敌的情况下,无论是任何一点上发生危险,朱高炽都只能带着身边的十几个护卫参谋填上了。“师兄啊——你的计划也太冒险了些吧?”眺望这远处的地平线,朱高炽一边在心里诅咒着项凌的疯狂一边向佛主、玉皇等地上地下的一切神灵祈祷——让项凌的突击快些成功吧!
……
从倭寇面前退下之后,项凌带着部下的骑兵们远远的溜走了:按照他给朱高炽的计划,他将带领这些骑兵们执行一个极具危险性的任务。
绕了一个很大的圈之后,项凌的骑兵来到大掌教一行人所在的城关附近,在那里,还有大约三五百名换上了军装拿着各色旗仗的民壮。“准备好了么?”项凌问道。
“回大人的话,几个村子里挑选出来的都是个顶个的棒小伙子,大伙儿都等着动手的时候呐!”回答项凌的是个短小精悍的小个子,两眼精光直冒。浑身上下的皮肤黑的好似黑炭一般,衬的一口牙齿分外的白皙。
“行——”项凌点点头就要上马离开,想想又回头交代道:“叫大伙一会儿把耳朵捂住——那玩意儿响起来能把耳朵震聋了!”
……
“那是什么?”因为教众们已经冲到了小山丘背后,大掌教一行人在城关上也看不见什么了,只能听到一阵紧似一阵的厮杀声。渐渐的原本还有些专注的人们开始懈怠下来,恰在此时,一个眼尖的随从发现在远处的小树林里似乎有些人影在晃动。
“那是——”另一个想在大掌教面前表现一下的随从眯起眼睛看了半天也没看出密密麻麻的枝叶背后到底隐藏了些什么东西。
“来人——派几个人去那边瞧瞧。”大掌教还是有些警觉心的——不过他的命令再也不用着了。只见远远的一队骑兵从树林里飞跃而出,一刻不停的朝城关方向冲来。即使是眼里不那么好的人,也能够看到带头的骑兵手里那一杆迎风招展的日月大旗,大旗上绣着“大明温州卫指挥使张”几个大字。后面的树林里,又有十几面类似的旗帜竖起来了,一队队步兵正源源不断的从树林里涌出。
“该死——快关上城门!”大掌教全然不顾上位者的风范,俯下身朝下面大叫,从不离手的羽毛扇跌落在青砖砌成的垛口上——现在几乎全部的倭寇和白莲教的绝大多数主力都在和剿倭军作战,城中仅有大掌教的三百卫士和不到千人的新附教众,光靠这些人是很难对抗温州卫派来的生力军的。现在他能够指望的,也就靠着坚固的城墙死守,等待主力解决了剿倭军之后再回头救援了。
“杀——”一阵狼嚎般的呼号响起,项凌一马当先冲到城关下,手中弓箭连发,一连数名白莲教众倒在他的箭下。但此时守卫城关的除了百余中坚教众之外还有大掌教的亲卫在此,这些亲卫多是大掌教招徕的江湖人士,手上都颇有些功夫,虽然骑兵们的弓箭威胁甚大,但是他们还是很快将城门关死了-只是守卫在城门外的数十人死伤甚多而已。
眼见着城门关上,项凌倒不怎么失望——反正他早已经准备好了专门对付城关的秘密武器。
在骑兵弓箭的掩护下,两个黑漆漆的棺材被几匹健马拉到城门下,骑马的士兵点着了引线之后飞快的逃走了。片刻之后,城门洞里响起一声惊雷,声势之大,让早有准备的进攻者也慌乱不已,不光是临时征集的民壮们一阵惊惶失措,项凌和冲在前面的几个人的战马也被巨大的轰鸣惊的四处乱窜。
等到项凌他们将队伍整理起来,城门处的硝烟也早已散去,两扇三分厚的外面还包着铁板的城门已经被崩的四分五裂。好在城里的教众们被吓得更加厉害,除了几个大掌教的贴身护卫还死命的护着大掌教几个人往东南方向逃走之外,其他的守兵都已经撒了鸭子。
“杀进城去——杀个匪徒赏五两——”项凌的叫声极大的刺激了这些原本还有些胆怯的民壮们。原本一个个凶神恶煞的教匪现在全都成了一堆堆白花花的银子。没有二话,年轻的小伙子们扬起手里的刀剑就冲了上去。
靠着民壮们的忘死搏杀,项凌仅仅用一百骑兵加上不到五百民壮就攻下了县城。美中不足的是,老奸巨猾的大掌教见事不妙,使了一招金蝉脱壳,留下一个替死鬼,自己溜掉了。
……
“大人——那个狗屁大掌教溜了!弟兄们只逮到个假的!”骑兵队队长蒋遥同不无遗憾的向项凌回报。
“没什么!”能够攻下县城已经让项凌十分满意了,那大掌教老奸巨猾,地理又熟,自己的兵力不足,又要杀敌又要追凶,顾此失彼是很正常的。
远处的小山丘背后,隐隐约约的传来火铳的轰鸣。
“大人,我们是不是去支援一下?”来不及擦拭马刀上的血迹,蒋遥同急急追问——没有骑兵作为机动,面对绝对优势敌军的两面夹攻,相比世子坚持的一定十分辛苦吧?
“行——你带一什人马统领民兵继续清扫城区,我带大队人马回去增援!”项凌的命令简单明了,但蒋遥同却垮下了脸。
“这——”
“还不快去!”项凌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转身将那个冒牌大掌教的尸首放到马背上,带着骑兵出发了。
“妈的——原来这家伙真是个喜欢吃独事的家伙。”蒋遥同忿忿想起燕王府的同袍们私下对项凌的评价:只要有带兵打仗的机会,这家伙就绝对不会放过。
……
项凌一众人等的胜利让平吉春修和邵疤脸在前方的奋战眨眼之间就变得毫无意义——当“大掌教”血糊糊的尸体被高高挂在旗杆上的时候,符水药力已经开始退去的教众们裹胁着邵疤脸和他的精锐一哄而散,只留下一地的残肢断臂和血肉红泥。
教匪们退下之后,朱高炽将与之对峙的前锋营两百余人和同样数目的民兵调到倭寇当面发起反击,虽然因为精疲力竭的右护营配合不力没有取得预期中的突破,但是也成功的粘住了原本想溜之大吉的平吉春修。项凌的骑兵也赶到了,虽然只有不到七十骑的规模,但是往来呼啸飘忽不定的骑兵却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盟友已经逃走,退路已经切断,而部下已经精疲力竭,无力再战,狡猾的平吉春修作出了和大掌教一样的选择——带着十几名死忠的亲随武士化妆潜逃。
残存的不到数百倭寇在被主将抛弃之后,除了不到半数发动自杀冲锋战死之外,其余的两百多人在得到缴械不杀的保证之后全数放下武器投降。
“不是说这些短脚猴子是从来都不投降的么?”沈关前嘴里唠唠叨叨的——他的部队一直在壕沟当面抵挡白莲教,刚刚掉过来倭寇就投降了,让和项凌同为“好战分子”的他很有些失望。
“走——上去看看——”和倭寇零零碎碎的打了几仗,这还是头一回抓到活得倭寇呢。对于这些让人琢磨不透的家伙,无论是朱高炽还是几个管带队长都好奇的很。
在中军营士兵的监视下,几个手脚还算完成的倭寇正在搬运伤员,朱高炽惊讶的发现,这些呻吟着的家伙嘴里冒出来的居然是正宗的江浙一带的土话!
“你们不是倭人?”朱高炽脸色铁青的问一个断掉手臂的家伙——打了半天却发现打的是一群西贝货,他不能不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