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关于野人女直如何剽悍、如何骁勇的传闻听得太多了些,以洪乐为首的亲兵们在进入野人女直的地盘之后,不但没有丝毫的畏惧,反而多了一丝无言的期待——不久是群深山里的蛮子么?莫非有三头六臂不成?
怀着这样的期待,洪乐他们一路上走来,眼珠子瞪的比铜铃还大,一有风吹草动就迫不及待的跳上去,但却一次次失望而归。
“难不成这些野人都是属兔子的?”休息的时候,洪乐很不甘心的嘟囔道——没有遇到几个剽悍的野人,让他很有些失望。
……
“停下——”正在前进的队伍被老张的一句话叫住了。
大伙儿心中诧异,纷纷用不解的目光投向一直呆在项凌身边的老张。
“快——”此时的老张脸上的神情很有些奇怪——那其中有一丝紧张,但更多的是期待。按着老张的吩咐,大家牵着马匹在一处缓坡上围成一圈,任何人都不能轻举妄动。
片刻之后,便可以听到不远处的树丛里隐隐有野兽的呼号声和厮打声传来。老张是老山林了,闻声放下心来。这时,却见项凌一挥手,带着两个亲兵提着刀子一溜烟的冲了出去。无论是道衍和尚还是老张都没来得及开口阻止。
项凌虽然不是老张那样的老山林,但是自幼在山中长大的他还是凭着那几声短暂的兽叫肯定了自己的判断——前面的野兽是野猪,而却不止一头。
事发的地点离这儿不远,片刻之间项凌就带着两个亲兵赶到了附近。项凌看到的情景让他大吃一惊——两头大个子的野猪一左一右占住了一座缓坡的两侧,在它们对面的洼地里,一个壮硕的汉子手里攥着一条漆黑的棱形棍子,和两头野猪对峙着。
春天是野猪的发qing期,这时的野猪脾气几位暴躁,不要说落单的人,就是面对狮子老虎它们也会勇敢的发起进攻,虽然最后多半不会取得胜利,但是狮子老虎们也好过不到哪里去。当项凌看清这汉子是孤身一人,没有同伴时,项凌已经在心里给他下了死亡书。
真******有种!只是可惜了这么一条汉子,就这么完了!项凌心里一半是赞许,一半是惋惜。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项凌心中暗暗称赞的时候,前面的局面已经发生了变化。两头野猪不声不响的同时从高处冲了下来——成年的野猪体重可以达到三四百斤以上,跑动起来之后甚至能撞断数尺粗的大树。要是寻常猎人见了哪怕是一头这样的野猪也要好好掂量下自己的分量,现在这汉子一人面对两头居高临下的壮硕野猪,即便是打死其中一头,另一头的巨大冲撞力也会把他顶死。这也就无怪乎项凌心里认为他死定了。
那汉子也着实了得,面对如此危局也好不退缩,大喝一声,手里黑棍子高高举起,竟然迎着右边的野猪冲了上去。
“不好——”项凌心里一惊,来不及招呼部下,自己一个人充了上去,两个亲兵楞了一愣才跟上,拉在项凌身后三步的地方紧随着。
……
“来吧——畜生!”阿努咂着嘴,用力干咽了一口唾沫——今天出来本来只是想随便转转而以,没想到却碰到这两头正在交配的野猪,也算是自己倒霉到家了。
“砰——”一声闷响,阿努手心一阵发麻,当年阿爷专门下山求人用蒙古弯刀熔铸的黑铁棍子胁着呼啸的风声划过一个弯曲的幅度,迎上了右边的野猪的天灵盖。一声短促的哀鸣之后,头上明显瘪下去一块的野猪轰然倒地,口中不断溢出夹杂着血丝的白沫,四蹄剧烈的抽搐着,眼见是不活了。
虽然已经解决了右边的威胁,但是左边的野猪已经恶狠狠的撞了上来。阿努原本就是抱着着舍身拼命,换得一个是一个的想法,但事到临头,心中也不免有些慌乱。电光火石之间已经容不得他多想,他已经闻到了野猪腥臭的呼吸——看来自己这次真就要交代在这儿拉。
“噗——”野猪巨大沉重的身体种种的撞上了已经来不及应对的女直汉子身上。但是,相像中的剧烈撕腰却没有发生。被撞倒在地的女直汉子有些疑惑的挣开眼睛,发现那头将自己撞倒在地的野猪眼眶里深深地插上了一根筷子粗细的箭簇,箭簇仅仅只有尾羽露在外面,腥臭的鲜血顺着灰色地尾羽一滴滴落下,在他地手臂上凝结起来。
是什么人救了我?汉子心中一片茫然。脸上传来一阵阵火辣辣的刺痛——那是野猪的鬃毛和地上杂乱的石子、枝叶给他留下的痕迹。想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野猪,左肩却一阵刺痛,完全使不上力气——手臂脱臼了。
片刻之后,身上沉重的野猪被推到一旁——一个装束古怪的汉子将自己扶起,用腔调古怪的蒙古话问自己:“兄弟,还好么?”
阿努会说蒙古话,还跟着阿爷学过几句汉话,听到项凌的古怪蒙古话,点点头表示自己还能抗下去。只是项凌在搀扶他的时候拉到了他的左手,让阿努又是好一阵嘶哑咧嘴。
看到这情形,项凌倒是不急了——这个时候还能够嘶哑咧嘴和自己大眼瞪小眼的,自然不会有生命危险。
叫过两个亲兵一左一右架住阿努,项凌就打算用他的三角猫跌打功夫为阿努接骨了,在动手之前他还特意用蒙古话对阿努说:“是汉子的就别叫!”
几声闷哼之后,满头大汗的项凌终于在两次失败之后为阿努接上了脱臼的肩胛骨。看看阿努惨白的脸色和被咬出血丝的嘴唇,两个亲兵的肩胛上似乎也感到了一丝酸痛——要是下回自己伤到了,打死也不能让大人来治!两人心里不约而同的想。
看看阿努的膀子已经没问题了,项凌从腰带上解下一个皮囊,拔开塞子,里面飘出一股浓烈的酒香。已经十好几天没沾过酒味儿的两个亲兵齐齐咂了咂嘴。只是这酒并不是给人喝的——那是用来清洗伤口的。
以前在武陵的时候,方老头就教导项凌:在包扎伤口之前,用烈酒清洗伤口可以减少伤口化脓的机会。到了镇北军之后,项凌才发现这一招原来在镇北军里每个老兵都知道。而且他们还将包扎伤口的绷带用蒸饭的大锅蒸过之后再拿来包扎,再配上特制的药粉,不光极大的减少了伤口感染化脓的机会,伤口愈合的速度也快了许多。
“我给你洗一下伤——伤口!”项凌不太确定伤口这个词在蒙语里怎么说,不过不管怎么说他还是将自己的意思传达给了阿努。不过阿努并没怎么注意项凌的话——他的注意力都被皮囊里不断飘出的酒香吸引住了——直到伤口上传来一阵阵撕裂般的疼痛为止。
洗好了伤口,包扎完毕,阿努的脸色已经和白纸差不多了。
“兄弟,还好么?”项凌拍拍阿努右边的肩膀。
“没事儿——”阿努回答——他的蒙语说得比项凌地道多了。
项凌笑笑,将阿努扶起来。
“你是汉人。”阿努站稳之后来了一句,用的不是疑问而是肯定的口气。
“哦——为什么这么肯定?”项凌毫不意外,但是又有些不解:自己的蒙语说得这么烂,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认为自己是蒙古人,可是这个五大三粗的女直汉子是怎么肯定自己是汉人的呢?
“这酒——”阿努抽抽鼻子,努力嗅着自己伤口上飘荡的酒香:“蒙古人的马奶子酒是酸的,高丽人的酒是淡的,只有汉人的酒有这么香,这么烈。”最后一句话,他是用汉语说得。
“没错!”项凌大笑:“和我们一起走吧!”
“行——”阿努点点头,弯下腰扛起一头野猪搭在右肩上——要不是左肩刚刚脱臼过,另一头野猪他也能扛起来。
这也太强了吧——两个正在抬起野猪的亲兵目瞪口呆。
虽然刚刚受了伤,还扛着而上百斤的野猪,阿努在崎岖的山道上走得却和空手的项凌一样快,而两个抬着野猪的亲兵,老早就被无意间叫起劲来的两人甩下老远了。阿努被项凌带到队伍里,惹得大家又是一阵惊叹——单手扛着一口野猪跑在山道上不少人都能做到,但是一个人以一敌二,靠搏斗干掉其中一头的勇气却不是每个人都有的。
“野人就是野人——野到连自己的命都不在乎!”听完两个伙伴口沫横飞的说完阿努打死野猪的经过,就是一向鼻子朝天的洪乐也有些动容,不过这并不妨碍他用夹着几丝妒忌和佩服的语气和阿努开玩笑。
当天的晚餐因为阿努的猎物而变得格外丰盛,熊熊的篝火上将一块块的野猪肉烤成诱人的的金黄色,几个亲兵一边不断咽着口水一边将盐和香料调成的酱涂在肉上面,一滴滴透明的油脂夹杂着香料落到火堆里,响起一阵阵的“滋滋”声。
在山里走了一整天的士兵们放口大嚼,连道衍和尚也忍不住加入进来。阿努虽然每天时常吃到这些,但是盐在山里可是稀罕之物,至于香料那就更加稀少了,浓烈的香气老早就让他垂涎三尺了。
项凌拉着阿努坐在上首,两人一手一个酒葫芦,一口酒一口肉,你来我往不亦乐乎。
喝道两人都有了三分醉意的时候,项凌问了阿努一句:“兄弟,女直人打猎从来都是三五成群的,今天怎么就你一个人啊——是和族人走散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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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看到肥罗发威的那一天了——俺还以为再也看不到了呢!心情好了,书也不能放下,今天一章,明天下午再来一章,为了各位亲爱的朋友,也为了世界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