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奇少风的带领下,追兵们就像是一群闻到了骨头气味的疯狗,即便是耽误了快两刻钟的时间,他们依然死死的追寻着对手留下的踪迹一路追寻而去。仗着自己马力充足、骑术精湛的优势,奇少风带着人马一点点的缩短着和对手的距离。
对于敌人的追击,项凌早有准备,倒是敌人的反应之慢有些出乎他的预料。
为了能够成功的突围,项凌做了所有能作的准备工作:他搜罗了所有的马匹、尽可能的选择了敌人最最疏忽的时机、放弃了一切可有可无的累赘……一言蔽之,项凌已经尽了他最大的努力。
但是,在大多数时候,个人的努力并不能完全弥补整体实力上的差距。很快,追击的人马已经大大的拉近了和目标之间的距离,断后的剽骑旅士兵已经能够听到敌人前锋的马蹄声。
“大人,我来断后!”在断后的士兵一连三次传来敌人快速接近的消息之后,封吉终于忍不住了——昨天晚上的哨兵就是他安排的,虽然那三个倒霉的佣兵是自告奋勇去当哨兵的(按照佣兵的惯例,哨兵和冲锋在前的人可以得到额外的战利品),但是他还是将这事儿的责任揽到自己身上。
“笨!”项凌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你是我手上最好的斥候,就这么几个鞑子也值得你上去拼命?”
在众人疑惑不解的目光下,项凌叫过身边仅有的两个亲兵,调转马头朝后面去了。两个亲兵除了自己的战马之外,还带着带着两匹背上驮着木箱的马。这两个露着白柞的木箱子是今天一早出现在大家的视线里的,从它需要两个人抬上马背来看,这两个木箱分量很沉,这引发了不少佣兵的好奇心。只是在看见项凌亲兵手里的腰刀和弩箭,佣兵们才打消了一探究竟的念头。
封吉知道木箱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着更让他无法理解项凌的行动——现在大敌当前,难道大人要带着这些东西上阵么?带着七分不解和三分担忧,封吉跟着项凌三人而去。
“动手!”看来项凌早就向两个亲兵交代过了,项凌就说了两个字,两人二话不说抽出刀将用绳子捆住的箱子盖砍开。一阵清脆的金属撞击声过后,一片银光耀花了封吉的眼睛——原来小木箱里装的是白花花的银子。
“哗——”项凌砍断系着木箱的绳子,粗糙的小木箱跌落在草地上,马上裂成几块,里面大小、形状不一的银锭滚落在地上,堆成了一座小小的山丘。
“这是——”封吉的脑子空白了几秒钟,这一箱银子至少是上千两啊,大人拿出这么多的银子就是为了让大伙儿逃走?姑且不论鞑子会不会因此而停止追击,但是这绝对不是是从来都只占便宜不吃亏的项凌会作的事儿。
“别管那么多!”项凌摇摇头,示意封吉快走:“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
快马加鞭赶上队伍,项凌很欣慰的看见吕林带着十几个自己的老弟兄和剽骑旅的士兵们落在后面等着自己四人,至于其他的佣兵,他们虽然跑在前面,但是也没有跑散或是离开的。
……
项凌的“银弹”果然起了作用,发现前方有银子的骑兵们完全不顾奇少风的命令和呵斥,欢呼一声就一窝蜂的抢上前去。
坏了——奇少风的后背上马上就是一层冷汗:他条件反射似的认定了是这一定是敌人的诡计,连忙招呼自己的亲随野马队严加戒备,防止敌人杀个回马枪。只是项凌他们早已经开溜了,野马队警戒了半天,什么也没看到,而这时哄抢银子的热潮已经白热化了。
先到者左右开弓,将怀里塞的鼓鼓囊囊的,后来者挤不上去就对先到者大打出手,还有更多的人连银子的影子都没见着,却在一旁拼命的煽风点火,希望能够分到一点残羹。转眼间,原本还杀气腾腾的队伍变成了一盘散沙,尤其是那些不属于乞颜部的人马,他们本来就是自发的行动,现在撒起野来连奇少风也没办法。
气的几乎要发疯的奇少风带着自己的亲兵像狼一样冲进了厮打成一团的人群里,鞭子、刀背和皮靴在加上大耳刮子,终于让上百号为银子而疯狂的骑兵安静了下来。看到外围乞颜部骑兵手里寒光闪闪的弯刀,这些被银子冲昏了头的家伙感到了后脊梁上传来的彻骨的寒意,原本还有些嘀嘀咕咕的家伙现在是彻底的安静下来了。
奇少风平定了自己的情绪,发现参与厮打的多是其他部族的士兵,乞颜部的极少,尤其是野马队里百多号小伙子没有一个上去的,这让他心里稍稍好受了些。
“你们就是为了这些——”奇少风从草丛里拾起一锭满是泥土的银子,嘴角挂着嘲讽的笑容:“就是为了这一点蝇头小利在这儿和自己人大打出手?”他的声音冷的就像千年的寒冰,眼神锋利的可以将在场的人杀死无数此,面对锋芒毕露的少年百夫长,所有参与了哄抢和打斗的人都深深的底下了头。
“愚蠢!”奇少风将手里的这锭银子抛到人群面前:“你们想想——他们洗劫了那么大的一个绺子,怎么可能就这么一点银子?当你们为了这点银子打破头的时候,他们已经带着更多的银子溜回他们的老巢了!”
奇少风的话简短有力,效果出奇的好——如果你要一个人放下手里的东西去作某件事情,只要告诉他这样可以得到更多更好的利益就行了。
……
银子的威力是无穷的,已经被银子晃花了眼睛了的追兵们这次不用奇少风的催促,跃马扬鞭就追了上去。不过大半个时辰,被银子刺激的发狂的追兵已经可以看见对手扬起的片片烟尘。
“快——”透过弥散在空中的尘土和隆隆的马蹄声,冲在最前面的人已经能够听到那个头目透着几分惊惶的呼喊声。个别眼睛尖的家伙还看到在那个头领的身边跟着两匹驮着木箱的马,被几个亲随模样的人紧紧的护着。
银子——几乎所有人的心里都冒出这两个带着无穷魔力的字眼,大伙儿手里的鞭子不由得又狠了几分——追上去,干掉他们。那些银子就是我们的了。
……
对于项凌的“妙计”失灵,封吉是有所准备的,但是他也没有想到,兜里有了银子的追兵居然还会有如此的积极性,简直就像是看到了肉骨头的饿狗一样。当他带着几分气恼将视线转向不久之前还悠然自得的项凌时,却惊讶的发现,他已经和吕林带着那些佣兵准备出击了,而那些剽骑旅的士兵却在一个叫刘东的队长带领下站在一旁,丝毫没有出手的意思——看样子,这又是项凌的授意。
“大人今天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啊?”封吉很是郁闷加不解的晃晃自己的脑袋——不知道为什么,项凌甚至不同意他带着部下的斥候参加断后的战斗。看到项凌在两个亲兵的护卫下,声嘶力竭的招呼着一团慌乱的佣兵们,封吉突然发现,从今天突围开始,他就没看明白项凌到底想干些什么。
……
混乱而激烈的战斗开始了:项凌带领的是佣兵,他们多数都有一身不错的本领,却太过油滑,离开了吕林项凌几乎指挥不动他们;而奇少风的手里除了野马队之外,都是各个部落临时召集的壮丁,几乎没有什么有效的组织。乌合之众于乌合之众之间的对抗往往取决于双方的数量和士气,这两个方面显然都是是被银子刺激的发狂的追兵更强一些。于是,三心二意的佣兵们在损失了不到两位数的同伴之后,不顾吕林和几位头领的大声呼喊,丢下还在奋战的项凌落荒而逃。
被自己的“部下”抛弃的项凌在追兵面前表现的极度狼狈,为了逃脱追兵们的围追堵截,他和两个亲兵都负了伤,其中一人的伤势还挺重。同样的,为了减轻负担,两匹战马背上剩下的三个木箱也被项凌一刀一个扔下马背——耀眼的白色贵重金属在草原上散落成了三条不规则的带状图形。
“银子——”看着浑身浴血的敌人头领在少数部下的掩护下狼狈逃生,却没有人想要去追赶他们——虽然之前奇少风为敌人的头领发下了两匹上等战马的悬赏。几乎所有人的眼睛里都已经被满地白花花的银子给占据了,至于那个逃跑的头领——管他呐!既然那个家伙的手下都已经抛下他先逃走了,就凭他身边的三五个人还能闹起多大的风浪呢?
没有了顾忌的追兵们又一次陷入了争抢之中,并且很快发展为大规模的打斗。这次除了野马队之外,几乎所有的人都陷了进去——这在很大程度上要归功于奇少风之前的那一席话。
看到乱成一锅粥的队伍,奇少风感到深深的无力——乌合之众就是乌合之众,虽然击溃了敌人,却没有歼灭对手的能力。他想带着野马队继续追下去,但是野马队员注视争抢人群时流露出的羡慕眼神让他放弃了这个念头——还是算了吧,仗打成这样,我已经给乞颜部的战旗上增加了莫大的容光:奇少风的思绪里,既有无奈,又有骄傲。
他丝毫没有意识到,那条似乎已经断气了的咸鱼,马上就要翻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