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减轻负担,项凌和汪启平商议之后,决定让伤员和被解救出来的商人妇女们在这个偏僻的地方在隐藏一两天,打完了仗之后再来接他们。对此重伤员们倒是没什么意见——反正他们去了也是弟兄们的累赘,但是队伍里的六七十个轻伤员不干了——他们还能打仗,凭什么将他们扔在这里?他们纷纷找到各自的什长队长,最后一直闹到项凌面前,还是那句话——就要打大仗了,不能把他们晾在这里。
“大人,俺不就是擦破了点油皮么,凭什么不让俺们上!”上次在小村里因为调戏妇女被项凌罚了四十军棍的孙二三晃荡着缠了一圈绷带的大脑袋,口沫横飞的向项凌请战,那情形,仿佛他们不是去打仗,而是去赶集。
一旁的百姓们也很是不安——要是这些军人们都离开了,在这荒村野地里,他们这些个手无寸铁的老百姓和二十几个动弹不得的伤兵又如何自保呢?三四十个人凑在一起,商量了老半天,也还是一筹莫展——是啊!人家之前救了咱们已经是大恩大德了,何况他们是要去打仗,难道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还要他们再留下几个人来吧?
就在大家束手无策的时候,一个三十出头的中年人开口了:“咱们在这儿说来说去也不是个办法,我想干脆咱们找那位指挥大人讨几件多余的刀枪来好了——咱们这里好歹也还有一二十个男人,总比手无寸铁来得强一些。”其他几个人一听,连连点头——现在也只能这么办了,虽然有了兵器不一定能够自保,但是撞撞胆子还是可以的。
中年人找到项凌一说,项凌也很爽快的将缴获的刀枪选了二十件完好的,交给了他们,还留下两个伤得不重的轻伤员照看他们。
“小气——”一个年轻的小伙子拿着一把刀鞘上还沾着血迹的铁制蒙古弯刀,一边用羡慕的眼光看着镇北军士兵手里雪亮的钢刀,一边抱怨着那位小气的指挥大人——明明那些阵亡弟兄的刀枪要比这些鞑子的家伙好上不少,却还小气吧拉的只肯给自己这样的烂货色。
“小子——知足吧你!”一个用布条吊着左手的胡子兵抽出自己的马刀,一边在左手的绷带上擦拭刀身上的血迹,一边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伙子:“你知不知道,咱们镇北军不是别的什么乌合之众,军法严着呐:盗卖军械者——斩立绝!这鞑子的兵器是战利品,不是军械,这才能给你们。”
“六子——”一位衣着简朴却神色威严的五旬老人制止了还有些不服气想要回嘴的小伙子:“到外面去帮大哥看着点儿。”“唉——”六子对老人十分恭敬,二话不说就出去了。
……
荒村,观童的帐幕里。
观童将摆了好几天的大幅地图小心的收好——现在的北元已经几乎找不到能够绘制大幅地图的人才,他这张地图还是先皇至正二十六年的旧物,无论是手工还是准确性都要比现在朝廷下发的要好的多。荒村四周,大大小小的帐篷已经收拾起来放到了马背上,士兵们已经整顿停当,随时可以出发。
拓跋骢站在一处废墟的土坯墙顶上朝四周望去——这里还真是个藏兵的好地方啊,自己的两千多人藏在这里,和林城的斥候天天满世界去找,却没想到自己就在这个离和林城不足五十里的小地方。只是光靠躲起来是打不了胜仗的——根据探子的回报,朱棣从热河调来的援军骑二镇的两旅四千人马已经离和林只有一天多的路程了。想到这里,拓跋骢有忍不住想起和林的那个朱高炽——不愧是皇室子弟啊!子民们的死活丝毫不放在心上,
不过乌龟可不是那么好扮的!看着派去联络各部马贼的传令兵飞快的冲出小村,朝四面八方而去。拓跋骢的嘴角浮现出一丝阴险的笑容:他和观童商量过了——既然没机会打击骠骑旅,那么在和林城驻军的眼皮子底下打下东南堡也不错。到时候北平追究责任的时候,想必就是他贵为世子殿下,也会十分狼狈吧!
“大人——大人——”下面,一名军官打断了拓跋骢的思绪,这人是个百夫长,专门负责管理传令兵:“我们离开之后,我们的人要把战报送到哪里去?”
是啊——拓跋骢挠了挠脑袋:这次出来是他头一次领兵作战,遇到的大小问题多如牛毛,好在有观童这样的老人在一旁提点才能够从容应付。不过这次拓跋骢不想再去打搅观童了——有屁大一点事情就跑去麻烦人家,多没面子啊。
“这个么——就让他们把战报送到……”拓跋骢将转移的地点告诉了这个百夫长。于是,拓跋骢的一念之差,让他尝到了生平的头一次大败,也间接的改变了许多人的命运。
……
和林城,骠骑旅军营校场。
随着朱高炽一声令下,整个军营都已经忙碌起来,在城里憋闷了四五天的士兵们用最快的速度收拾着各自的战马、盔甲还有兵器。没有人动摇。也没有人犹豫——看着鞑子在外面肆虐而自己只能坐在城里看着的日子实在是太难过了!
但是,首先行动起来的不是他们,而是步兵第三镇驻扎在和林城里的三旅步兵。他们在晁邨统领的指挥下,将和林城四周十余里的范围内严严实实的搜查了一遍。每一片树林、每一丛茅草、每一块石头都再三搜查过。
和林城早已封闭,里面的消息根本出不来,而拓跋骢派在城外的十多名探子也被这次突如其来的搜查赶的远远的。本来,和林城里驻军的突然动作完全可以让蒙古人警觉起来,可是派回去报信的斥候为了隐藏大营的位置在路上饶了一段路,等他赶到大营的时候那里已经人去屋空。等到这个消息辗转送到观童手里的时候,他们已经到了危险的边缘。
……
和林城西北的一片洼地里。
“大哥——好像那些鞑子走得路线和昨天不一样了!”一个斥候气喘嘘嘘的跑回来(因为离那个中转地太近,不敢骑马)向封吉报告。
“怎么搞的!”封吉手里的马鞭子狠狠的落在青绿的草皮上:“是不是你们不小心被鞑子发现了?”他恶狠狠的盯着这个年纪比自己大了足足十多岁的老兵。
“哪儿能呐!咱们都藏的严严实实的。”老兵对自己和弟兄们的本事还是很有信心的:“好像是大半个时辰之前,有一个百夫长模样的鞑子带着一队骑兵过来了一下。之后这些鞑子们的路线就不一样了。”
“这样啊——跟上去没?”封吉敲一下自己的脑袋。
“放心把——老周已经跟上去了!他的本事你还不知道?”言语之间透露出来的,是对战友的绝对信任和强大的自信。
“蒙古人的传令兵改道了?”和其它人不同,自幼生长在苗山的项凌对于蒙古族并没有太多的蔑视,虽然他无法改变别人的习惯,但是除非不得已或是心境激荡的时候,他都称敌人为蒙古人而不称其为鞑子。对于对手的变化,项凌先是一阵担心,旋即又释然了——观童绝对是一只能够和谢源师叔有的一拼的老狐狸,长时间呆在一个地方不动绝对不是他的性格。只是这样一来,原定的计划还没开始就要推翻了。
“是的——”封吉有些不安:虽然他对自己的部下十分信任,但要真是自己的人出了篓子让鞑子发现了呢?看到指挥大人沉思的样子,他紧接着解释:“斥候已经跟上去了,一路上会给我们留下记号,大人放心,他们一定跑不出我们的手心。”
不过项凌也知道,在野外斥候不敢跟的太近,只能远远的缀在传令兵的后面小心翼翼的摸索前进,因此也只能拿到大概的情况。
只是按照斥候的回报,敌人的目的地似乎有些奇怪——按照他们前往的方向,吕林想破了脑子也没能在那个方向上找到一个能够隐藏两千人马的地方来。他们能够藏到哪里去呢?项凌用鞭子在地图上划来划去,心里总有一种不安的感觉。
不经意间,项凌的鞭子在和林城北边不远的地方轻轻划过——那里有两个小小的标记;一名中营,上面打着一个红色的叉;另一个在和林城东北大约八十里的地方,一旁标着两个小字——东南:“封吉,马上把你最精干、最可靠的人叫来,我有用。”
看到项凌的脸色,封吉知道着一定是天大的事情,当下就一溜烟的叫人去了。
不久之后,六名骑兵冲出藏身的洼地,朝三个不同的方向飞驰而去……
……
骠骑旅,朱高炽在项凌约定会合的地方等了足足一个时辰,连个鬼影子也没等到。
“斥候派出去没有?”迟迟不见友军的踪迹,饶是一向好脾气的朱高炽也焦躁起来。
“回大人,已经派出去三批了!”回答他的是肖凡,朱高炽身边的肖凡在今年的“大清扫”中显露出超人马的才干,为人谦和,背景雄厚(谢源的徒弟),现在已经是骠骑旅的代理幕僚长了。对于自家兄长迟迟未到,他的心里比朱高炽还要焦急不知多少倍,每次派出的斥候都是他自己亲自指派,将最精干的人马都派了出去。
朱高炽瞟了瞟肖凡铁青的脸色,知道自己的得力助手心里也很焦急,只得安静下来。
又过了大半个时辰,当肖凡就要派出第五批斥候的时候,前面的哨兵飞快的跑来报告:“来了——他们来了!”朱高炽顾不得形象,从亲兵手里接过一根圆筒,站到马鞍上。他把圆筒拉长,将细的一端凑到眼前,远处原本不太清晰的事务马上就被拉到了眼前——原来那竟是一只少见的千里镜。
朱高炽展开的笑颜马上就凝固起来了——从千里镜里,他看到的,是一队骠骑旅的斥候正在匆匆赶来,在队伍中间,有两个穿着镇北军盔甲的士兵。
等到他们接近之后,肖凡也注意到这两个士兵身上的盔甲十分零乱,上面还有星星点点的血迹,再看看他们干裂的嘴唇和枯槁的形容——难不成大哥他们——肖凡几乎不敢再想下去。
“怎么了——刘安你说——你们大人怎么了?”还没等到他们把马停稳,朱高炽已经冲了上去,几乎是用纠的将两人拉下马,连喘口气的机会都不给他们,连声催问。
被朱高炽认出来的是项凌的亲兵刘安——因为怕报信的人被当成骗子,项凌派出的三对人都是一个斥候和一个朱高炽认得的亲兵。刘安现在已经是项凌的亲兵伍长,这样艰巨的任务他自然责无旁贷。
刘安来不及喘口气,就一股脑儿的将项凌交代的事项一一说出:事情紧急,项凌根本没时间动笔,而且这样就是被敌人逮到了也不容易泄密。
听完刘安的话,朱高炽神色丝毫不见松懈——敌情不明,友军的情况也不明,项凌这样孤军作战,生死都只在一线之间。按照刘安所说,从他出发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五个时辰,现在的项凌,很可能已经和鞑子的大队人马遭遇了。为今之计,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传令全军,马上出发!”心急如焚的朱高炽已经来不及向旁人解释——现在在这里拖延一刻,项凌的危险就增加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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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的话中午已经写在上面,现在就不多说了——看完的同志有话直说,有票快投——没有收藏的记得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