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帕留诗
李驹来到李员外的府门外,定了定神,先把自己上下打量了一番,见腰带有点歪了,赶紧解下来,又仔细地系了上去。
旁边,李府的门子已经屁癫屁癫地跑了过来,上前抓住马缰绳,嘴里媚笑道:“听说二公子这阵在厢军营里坐镇,已是许久没有看到公子了,前些日子老爷还念叨着说,二公子不在,没人跟他手谈来着。今个见到公子指不定他有多高兴呢。”一边说,一边走前几步,把李驹身上的浮尘轻轻得拍了去。
李驹也不答话,抬手一扬,一锭重约二两的银子就这般被他轻描淡抹地仍在那门子的手上,也不停步,抬脚就往李府的台阶上跨去。
那门子紧紧攥着李驹仍过来的银子,几疑是在梦中,他把银子偷偷地放在嘴里狠命地咬了一口,直觉得入口坚硬,并没有碎掉,显然不是灌了铅的假银,当下用力地咽了一口口水,简直就要冲李驹的身影顶礼膜拜下去。
李驹径直跨上偏厅,自有家人上前伺候,那赖管家上前见了一礼,道:“原来是二公子前来,老奴有失远迎,该死该死,二公子天纵英才、神勇非常,若非公子仗义相助,我家主母、小姐几乎性命不保,公子义勇,请受老奴一拜。”说罢,颤巍巍的,低头就要拜了下去。
宋朝等级森严,奴仆视主母如生母,因此方才有赖管家的这一拜。
李驹伸手拦住赖管家,走到偏厅,找把椅子坐下,方才轻声问道:“不知李小……李员外可在府上?”
赖管家先招呼家丁把极品黄山毛尖冲一杯上来,方才走了来恭敬道:“员外和主母到城外三仙观还愿去了,上次幸得菩萨保佑,安排公子前来相救,方得化险为夷,今日员外请了镖师相随,应该是没有危险的了。”赖管家垂手站在一边,嘴里继续道:“唉,树大招风啊,员外每年施粥救济不下十次,是十乡八里有名的大善人,没料想也会被强人盯上,这世道,真真是……唉。”
赖管家自顾自地说着,旁边李驹却没有那么好的性子听他唠叨,好容易抓住赖管家顿了一顿的时机,赶紧道:“不知李员外上香有没有带上小姐同行?”
“小姐身子娇弱,再加上上次受了惊吓,这几天胃口一直不好,员外担心她的身体,就没有带她去上香了。”赖管家答道。
“什么?小姐身体不好么?怎么也不去看医生,唉,早知道就把方御医带过来的,你先等等,我这就把方御医请来府上。”李驹说着,就待起身。
赖管家赶紧道:“公子不必挂心,早几天员外就请名医诊治过,只是偶感风寒,并不是什么大病。”
李驹神情方才一松,重又坐了下去,手在衣袋里摸索这那匣脂粉,正思量着该如何开口。旁边赖管家已经问道:“公子此来,风尘仆仆,莫非有什么要事不成?”
李驹啊哦了一阵,方才从怀中掏出那匣脂粉,在手中掂了几下道:“本公子今日前来,是受小姐之托,专门送换这盒脂粉的,赖管家可否向大小姐通报一声,就说我李驹就在此偏厅等候,望这将这盒子亲自交与小姐。”
赖管家微微一怔,马上又回过神来,呵呵笑道:“这个当然,公子暂且稍候,老奴这就进去通报。”
李驹看着赖管家走进后院,不由暗自咽了一口口水,把手中的匣子悄悄地打开,闻一闻那种惬人的幽香,兰儿那含羞带愧的面容依稀就在面前,正自神游间,却听得一阵衣环脆响的声音远远地传来,李驹赶紧把匣子关好,又站起来整理好衣冠,把匣子捧在手中,静待李大小姐的出现。
随着几声帘子碰撞发出的清脆声音,一个娉婷的身影悄然出现在偏厅门里,李驹把匣子双手捧上,正待开口,定睛看时,笑容不由凝固在了脸上。
那丫鬟打扮的女子见李驹如此模样,不由衣袖遮脸,抿嘴一笑:“这位大概就是李二公子吧?奴婢是大小姐的贴身丫鬟,名叫寒烟,公子叫我小烟好了。”
李驹结结巴巴地说道:“那……那,兰儿……嗯,李小姐呢?”
小烟迈着碎步走到李驹身边,伸手一把将匣子夺了过去,嘴里道:“我家大小姐微有小疡,暂时不便出来,听说李二公子不但治军有道、更兼有侠义心肠,再加上文武双全,唉,也不知道哪家小姐能这般福份,嫁地如此郎君。”
这般心直口快的话只把李驹闹了个大红脸,正待说话,那小烟已经开口继续说道:“公子既然已经完璧归赵了,小姐必定欢喜,奴婢招待不周,还请公子莫怪。”说完,拿着匣子就待往内室走去。
李驹不由叫了小烟一声,手一把伸出,在空中虚抓了一把――要他这般就此离开,怎么着心里都有点不甘。
小烟回过头来,睁大眼睛紧讶道:“公子唤住奴婢,不知有何吩咐?”
李驹见了那般纯洁无辜的模样,心里纵有百般委屈,却如何发作地出,当下闷声答道:“也没什么,劳烦姑娘给大小姐带句话,就说李某在此恭祝小姐身体安康,福运悠长。”说罢,抓起方才放在桌上的马鞭就待离去。
刚走了没几步,就听见那烟儿在后面连声唤道:“公子留步、公子留步,方才奴婢鲁莽、竟然忘了小姐有一物相赠公子呢。”
李驹像被磁铁吸住的铁器一般,猛地停住脚,转身几步跨到小烟身边,急道:“小姐有物相赠?快……快拿出来。”那架势,仿佛小烟拿得慢了,他便要动手抢夺一般。
小烟忍住笑,从衣袖中拿出一方手帕,道:“小姐说了,公子大恩,无以回报,这方手帕原是小姐女红习作,就送与公子,还望公子能早日………早日……嘿嘿,这个小姐没说,小烟也就不敢胡说,只是公子既是学富五车,得此手帕,自然会明白的。”说着,把那手帕递给了李驹。
李驹看时,只见那是一方素白手帕,上方绣着几行垂柳,下面用花体字绣着七个字,看起来似乎是一句诗,幸好那些字李驹都还认识,不由低声念了出来:山有木兮木有枝。
见李驹见手帕上的诗句念出来,小烟不由脸上微微飞红,轻轻福了一福,就迈动着碎步向内室走去,一路传来她银铃般的浅笑。
李驹将诗句细细品位了一番,却只觉得满头雾水,当下将手帕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却是别无他物,当下心中略觉惆怅,不过那李小姐既然已贴身之物相送,想来对自己的印象应该不错吧,顿时又觉高兴起来,李驹将马鞭取了,径直离开了李府。他不知道的是,此刻李府内室之中,那李大小姐听得小烟回报,正羞得俏脸通红,躲进了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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