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的半空中朝霞满天,阳光从指缝间划过,晃晕了眼睛。马蹄踏过地上的荒草,山坳处种着为数不多的树,光秃秃的在风中摇晃着。围在脖子的兔毛被风吹得倒翻过来,腮边落下好几缕头发,我看着荒草,深深觉得自己的头发跟野草有一拼了,被北风刮了半个时辰,我缩缩脑袋,将大半边脸埋进围脖中,露出一对眼睛看着前面雄赳赳气昂昂抬头挺胸目不斜视勇往直前的熊大花。
时间一点点得过了,我的目光完全被熊大花忽略了,更确切得说他根本没有察觉到我的目光中所含的杀气。马上的我欲哭无泪,就是目光如炬,只要火还没有烧到熊大花,他都不会回头看一下,完颜琅邪带的都是些什么兵啊!?
三个男的带着一个女的骑着四匹马在官道上奔跑着,为首之人钟馗再世,中间的女子披头散发,隐在乱发中的眼睛透着恶狠狠的寒光,另外两个人面如战战兢兢,仔细一看有些发抖。官道上没有一个人出现,我不知道是真的没人路过,还是看见这样的凶神恶煞的怪异组合被吓得不敢出来,即使出来也会被诡异的气氛吓晕过去。想到我若是没来这,去军营的女子不死也要丢掉半条命。
“熊大花,”我喊了一声,前面的熊大花仿佛没听见一样继续跑着,忍无可忍无须再忍,“熊大花,你给我站住!”
熊大花勒住缰绳,座下的马前蹄抬起,嘶叫一声停了下来,转过头,煤饼脸皱在一起心疼不舍得看我的座下的马一眼,生生别过头去看着前路。等我的马停在他旁边时,为某人身上那堪比红丹的怨气而啧啧抽气。红丹是因为石扶风,你这是因为哪门子,我又没和你心上人在一起,就是有你也犯不着生气啊。
熊大花满脸委屈,心痛无比,怨气缠身。种种情绪都在告诉我自己是在无理取闹,我应该默默地陪着这位默默得跑到军营再默默得去见完颜琅邪。可是这不是已经在风里摧残来了半个多时辰了吗?
我笑盈盈得开口道,“熊大花兄弟,有没有可以充饥的食物?”
“唉,还没到军营你就饿了?!还没到一个时辰啊!”熊大花看了我一眼,没什么表情,但我还是清楚得瞧见了些鄙夷。出来的时候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吃了,不由气闷,不怕人凶最怕人蠢。
“呃,算了,走吧。”说了也没用,多半是没带吃的了。我拢拢头发,落下的发丝夹到耳后,又系紧了围脖,昨晚对着那么多的美食不吃,只喝了黄酒,下次不和石扶风一块吃了,心神一半被酒醉了,一半被他惑了。
刚放下的手忽然被砸中,被白布包着,软乎乎的。等我抬起眼看时,熊大花已经骑着马转身慢慢行了起来。我揭开白布,是个饼子,其实熊大花心肠不错,这一点从我第一次见面就看出来了,嗯,是这样的。
“红芷姑娘,熊大哥是个直性子,你别生气。”两个汉人士兵中的一个如此说道。
“没有啊,这麦饼子挺好吃的。”我啃了一口饼子,虽称不上美味,但比想象中的军营伙食好多了。
“呃,那是纨绣姑娘做的,熊大哥好不容易留了一个。”另一个接口说道。
纨绣?!这饼子是纨绣做的,听这士兵的语气在营里似乎过得还不错。
“军营里还有其它女人?”我问道,也不知纨绣到底如何了。
“纨绣姑娘救了我们将军,她人长得......”
“咳,纨绣姑娘只是个大夫。”另一个士兵打断了话,使了个脸色,如此说道。
“对对,她是个大夫。”说完,呵呵笑着。
我点点头,纨绣才呆了几天就能被人维护,这下我就放心了。微微一笑转过身,跟着熊大花的马沿着官道向前行去。
穿过山坳,老远就看见军帐铺在原野中央,占了大片土地,军营入口处有两个高耸的哨楼,放哨的士兵不停来回移动。太阳已经升到正空,擦擦额头上不停沁出的汗水,冬日下的金国军营气势磅礴,新兵训练的呐喊声在空荡荡的原野里不停得回响。
熊大花一抽马鞭,向着军营直奔过去。我也只得策马飞奔,身后传来两声马鞭声,四匹马不一会儿就到了军营的门前。
枯黄的蒿草中是军营的围栏,整个军营除了士兵巡逻的脚步声和训练的喊声竟无其它声音,每相距几米就是伫立着一个牛皮帐篷,站在门前,心被震撼得怦怦跳,完颜琅邪手中有两万精兵,这就是两万军兵的士气,怪不得我那便宜的将军老爹一直僵持在边疆了。
我刚下马,缰绳就被熊大花抢到了手中,熊大花一脸心疼得摸着马鬃,攥着马缰,领着我们向军营走去,我大惑不解得看向两个身后的两个士兵,听得他们解释道,“那马是将军赏给副将军的,平时......平时副将军喂得草料都是最好的,都不肯让......别人摸一下。”
呃,熊大花是副将军!我吃了他好不容易留下的饼,骑了他当老婆看的爱马,惹得他一路上怨气直散,真是......真是罪过啊。
站岗的金兵走过来向熊大花行了一礼,牵过熊大花爱马的缰绳,熊大花点点头,士兵这才牵着马走了,我转过眼不忍再看那张钟馗脸做出弃妇样。
“你在这休息,将军去训练新兵了。”王狗子提着我的两个包裹掀开一个帐篷的布帘让我进去,王狗子是和我一道过来的提到纨绣没完没了的小个子士兵。熊大花一进军营就去了新兵训练场,我被晾在军营里吹着西风,诅咒了无数遍,王狗子急匆匆得赶过来领着我去帐篷。
“嗯,你要是有事就先走吧,我一个人收拾好了。”我说道。
王狗子急匆匆跑了出去,他陪我进帐篷已经有些犯忌讳了,我的身份青楼女子,但现在毕竟是完颜琅邪的人。
帐篷里靠里是贴在地上的床铺,两床被子下是极大的一块毛皮,被子上面还覆着大毛里子,离床稍远处摆着一张木质长矮几,放着一面铜镜和喝水用的杯器,下方是铺着一块毛皮褥子。我一屁股坐在毛皮褥子上,将两个包裹甩到近处的箱子上,喝了好几杯水才停下来真是渴死了。这里一看就知道是临时布置的,不过那床看上去还暖和,委屈一点就委屈一点,总比住在完颜琅邪的帐篷里随时有穿帮的危险好。
实在有些累了,外面的士兵的呐喊声都听不大清了,摇摇晃晃得着走到床铺边,解下围脖,扑到床上,掀开被子就躺了进去。这个时段不会有人理我的,完颜琅邪也不会回来,睡一会儿,等天黑了,再去找纨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