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起头看着平玉衡,见他面色尴尬,两颊升起两朵红云,看上去犹如邻家男孩。但是,就是这个看着羞涩的男人在石扶风得推搡之下,正带着明知是女子身份的我站在京城最有名的青楼绿腰阁的门口。
“平兄,这又不是咱们第一次来了,自从上次听了你的一番话,我哪次来不是干正经事啊,而且今天绿腰阁的当家花魁会亲自出场,我已经准备花血本帮你拍下来了,一定会有所斩获的。”石扶风说道,一张脸眉飞色舞,仿佛自己做了一件大事一般。我正了正衣襟,向着楼内看去,天色已晚,绿腰阁的两层小楼上挂着数个大红流苏灯笼,门口站着几位壮汉,里面人群拥挤,鼻尖擦过的暖风中有浓厚的胭脂水粉的香味,莺歌燕语,鼓瑟和鸣。我点点头,这样的地方也怪不得让一众男子乐不思蜀。
“看吧,司马兄都有些跃跃欲试了,司马兄,改天我一定会介绍最好的姑娘给你,不过今天恐怕是不行了。”石扶风一把搭在我的肩头,面带得意之色得向平玉衡说道。
“呃,哪里,在下只是好奇。”开什么玩笑,我会对姑娘跃跃欲试?!
“青弟,别误会,这次真有正事,为兄平时不到这……”平玉衡走到我的身边,不动声色地移开了石扶风放在我肩上的手臂。
“嗯,小弟清楚,军营生活毕竟有些枯燥。”我点头表示理解,哪有不理解的话,你都二十五六了还没有娶妻,常年呆在军营,时不时来青楼真的是可以理解的。只不过我不能理解的是为什么我要跟着一块来啊,难道不用避嫌?
“走了,走了,马上就要开始了。”
一群人就这样进了绿腰阁,进去的时候,我又望了一眼平玉衡,只见他颇好笑地看着我,嘴角带着一抹无奈。我又打量了自己一下,没有问题啊,这身青衣虽然素了点,但是看上去应该也是翩翩佳公子啊。我疑问地看向他,却见他已经向青楼走去。
石扶风领着我们一群人在雅座坐好,这里别人看不见我们,我们却可以很清晰地观察别人,在雅座大概呆了一刻钟,既没有老鸨也没有****来打扰,我这才想起他们说的要事。
“小女子弱柳今天准备的舞蹈是白纻舞,还请大家多多捧场。”女子声音酥软娇媚。轻罗雾毅般的洁白舞衣,长宽舞袖,身佩玉缨瑶珰,脚踏珠靴,腰系翠带,淡扫娥眉,唇如红樱一点。我呆了一下,真好看,也难怪石扶风要竞标了。
整个厅堂都静了下来,女子身如弱柳,翩翩起舞。一曲舞毕,竞价的声音此起彼伏,石扶风一直坐着没动,到不似刚才的模样了。
“平大哥,这女子什么来历?”我问道,这女子虽看似柔弱,但是刚才的舞一般的女子也是不能舞的,刚才我分明看见一颗石子击向她的脚腕,却被她极巧妙得避过。
“我们怀疑她是江湖邪教流惑教的教主逐流姬,逐流善舞,纱巾覆面,但是看过她的人都说那双眼睛妖惑得紧,天生媚骨。我想大隐隐于市,逐流姬出道五年,我查了三年,却是遍寻不到。”石扶风接口答道,皱着眉头看着我。
我怔愣了一下,媚骨天生?谁说的?我堂堂流惑教的教主会隐在青楼,卖舞求生,开什么玩笑!
“我看着这女子不是,她的舞蹈虽好,但还是没有江湖传的逐流姬的舞蹈那么惹人遐想,舞蹈华美却没有出尘之感。”平玉衡摇了摇头,双眉微皱。
我点点头,想不清楚流惑教什么时候成了邪教了,我什么时候变成狐狸精的化身了,若是没带纱巾估计大家就不会这样传了,果然神秘是强大的。
台下的竞价已经达到白热化了,我看了看天色,自觉已晚。起身,准备告辞。
“各位,已经很晚了,小弟明天我还要入宫拜见皇后娘娘,就不陪各位了,各位请便。平大哥,石兄在下先行一步了。”石扶风也没有挽留,估计觉得看上去像个少年的我跟他们没什么共同话题。平玉衡倒是非要送我回去,被石扶风拦下。我本来就想去看看白兰,他在就去不了了。我道了告辞,也不等平玉衡,赶紧抽身跑了出来。
刚走出绿腰阁,月色正亮,我呼了口气。沿着宽宽的石街向客来香走去,我也不知道这样的生活还要过多久,只是累得慌,人前人后都不是自己。走出一条街的距离,远远看到罩着见风衣的身影向着这边走来,我也不急依然缓步得走着,那边的身影略显急促得向着这边奔来。
“司马青穹,怎样,青楼好玩吗?”能直呼我姓名并且还是这种极欠揍语气的除了白兰就没有别人了。我笑着接过白兰手中的披风,披在肩上。
“白兰,陪我去秦河边看看。”来了这么久都没有好好看这条秦河。
“呃,去那干吗,天气这么冷,我备了暖炉,还是去我那烤着说吧。”
“走啦,我不会冻到的,要是冻到的话,今天穿着这样薄得衣衫,我都没人了。”又不是没有内力,虽然平时不是很想用。我也不管白兰是否同意,径自向着秦河走去。白兰停了一下,也跟了上来。我知道她总会在我身边。
月光洒在秦河上,仿佛被击碎后深深的沉下去,又再次积聚。两岸的灯光印在河面上有清晰地影,静止的,无欲的,我常想在这样的河流上是否曾经也有扁舟溯流而上,是否也曾有佳人在水一方。然却是多少“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花”。
“白兰,你说人会不会食言而肥啊”我盯着河水上偶尔泛起的小小水花,“假如有些人活着就是为了一个诺言,而这个诺言本身就是她生命组成的全部,那她是不是很可怜?”
“活着也许就只是活着,因为活着也是不易,不要苛求”白兰的手放在我的卷发上。
“你才多大,就说这样的话了,放心只是已是一时感想,你现在只要帮我管好那些铺子,开开心心好好生活就行。对了,你和石扶风是怎么回事?”我笑道,秦河倒真是个惹人感怀的地方,竟然跑到这里对着白兰说这些话,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这件事你别管,石扶风我会让他好看的。还有我和你差不多大。”白兰又恢复了她那风风火火的性子,仿佛刚才的那刻伤春悲秋只是我的错觉。
“石扶风,你得提防一下,这人没有看上去的那么简单,不管怎样都是石晏之子。对了,我怎么不知道我长得跟狐狸精似的,他们今天去青楼竟是怀疑那个花魁弱柳是我。你可从来没告诉我江湖传言是这样的。”我气呼呼地看着白兰,压着声音,恶狠狠说道。
“哪有,卿本佳人啊!”白兰笑嘻嘻地,伸出手撩开我额上的长发,修长的手指在我的眼帘上摩挲,指尖冰冷,划过眼角的那颗滴泪痣勾起鬓边的一缕长发,缠绕在食指上,笑容慢慢收敛,变得沉迷。
“小妮子,春天到了啊?我现在时女扮男装,可不是男的。”我颇为好笑地握住白兰的手腕,入手纤细。将她的手缓缓拿开,我的男装扮相就这么具有诱惑力?
白兰呆了呆,迅速抽回了手,借着夜色转过身,侧脸显得有些尴尬和自责。我被她的模样惊到,白兰这几年长得很快,似乎以前受多了苦,这几年补回来后,跟棵小豆芽菜迅速发育似的,虽然白兰实在不是豆芽菜可比的,要比也是一朵盛开的兰花,温润如水了。
“你瞎说什么?我再笨也知道你是女的,对了,明天你要进宫拜见皇后,好歹穿的华贵点,打扮得像个江湖人士。”白兰说道。
呃,好像重点不是这个吧,还有我本来就是江湖人士吧。“我是江湖人士,又不是江湖草莽,难道我也要向平玉衡似的穿一身白衣,衣袂飘飘,跟不食人间烟火似的,还是以前的红色好,多实在,多富贵,多英气啊”我没好气地说着,也不看白兰在那兀自翻着白眼。
“英气?!我看啊,英气我是看不到,倒是妖媚逼人啊。”白兰摇了摇头,调侃地看着我,呃,我哪知道是这个效果,当初不是一味红色衣服更显得血气方刚嘛。“现在这个样子也好,省得招蜂引蝶。”喃喃低语。
“什么,说大声点啊,哪听得见?”我上前几步与白兰并肩而行。
“听不见也好。”
“说啦,再说一遍……”
我和白兰走在街上,这样的平常生活总是让我觉得很多的事其实都离我很远,不论现在是不是我,至少不是拼命装的,心中满满得溢出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