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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刺客

光和七年(公元184年)二月十五

午时

大将军何进的仪仗从前面路口拐了过来,打头的是二百精锐虎豹铁骑,成四路纵队整齐行进,虎豹铁骑个个锦衣灿烂,铁甲铿锵,一色高头大马,人人精神抖擞。

为首的四名虎豹骑手持长方形白底红边的大锦旗,上书“汉大将军”,四个大字,随后四名虎豹骑手中白底蓝边的大旗上书“汉慎侯”三个大字,第三排的虎豹骑手中白底黑边的大旗中间一个斗大的“何”字,随后的虎豹骑腰挎环首刀,个个手持长戟,如林的长戟戟首雪亮,端的是气势磅礴,威严肃穆,军容严整之极。

随着二百名虎豹铁骑转过路口,现时整个京城洛阳声望最高、权势最炙手可热的大将军何进,在百官和众将的簇拥下出现在了街口。路边的百姓不少发出惊叹,我也睁大了眼睛。

只见何大将军四十多岁,身材魁梧,颌下一部威武的黑须,圆脸阔口,红光满面,身上锦袍玉带,外罩黄金胸甲,头戴紫金盔,身披红色大氅,腰间挂着长剑,骑一匹万里挑一、四蹄踏雪的黑色骏马。

何进身后是百官和众将,紧接着又是二百虎豹铁骑。

我暗忖,何进果然气概不凡,哪有一丝当年屠夫的模样,分明是一个志得意满的大将军。

那滢滢在二楼窗前远远看见自家父亲何大将军的仪仗过来,连忙站起躲到了骑都尉曹操的身后,小声道:“大人替滢滢挡一挡,可不能让父亲大人看见滢滢溜出家门看热闹,不然回去非骂我不可。”

“滢滢小姐有令,孟德敢不从命,滢滢小姐但可放心。”曹操呵呵笑着跨前了一步,横身挡在了中间雅座的窗前,“你们四个也一起过来站在窗前。”曹操又道。一声令下,那四个虎背熊腰,一直忠于职守、默不作声守护在旁的羽林骑侍卫立刻动作迅速的站到到窗前,五个人一排简直就象一堵墙。而滢滢就躲在其中最矮的骑都尉曹操身后悄悄继续看父亲的队伍行进。

我喝了一口茶,回过头来看街上,随着虎豹骑的到来,大街两旁的人群纷纷后退,略显拥挤而杂乱,不少人对着队伍指指点点、交头接耳。

而“新福记”茶楼对街正对面的“东来旺”酒楼,在一楼大门口和二楼临街的窗口前,也开始有不少人头在攒动。

“大将军是奉旨带领百官到京城东门给都亭侯饯行的,现在午时将到,大将军来了,估计都亭侯的大军随后也快到了。”身后雅座里那个许久未发声的干涩的声音小声道。

说话间先头二百虎豹铁骑已然过去,大将军何进和身后的百官、众将骑着马来到了“新福记”门外的大街上。

正在此时,只听“扑扑”两声轻响,两张巨网突然从对面“东来旺”酒楼二楼东头和西头两间窗户中激射而出,刹那间只见前面的那张巨网不偏不倚正好罩在了打头二百虎豹铁骑中最后一排执戟骑兵的头上,而后面那张巨网也不偏不倚的罩住了何进身后靠的最近的百官头上。

一瞬间,大将军何进和胯下坐骑,已被两张时间、方位拿捏的分毫不差的大网围在了街道中间。

事出突然,前排骑兵被巨网缠的东倒西歪,一时挣脱不开,加上街边四散乱作一团的百姓,导致大街的东段完全阻塞,前部虎豹铁骑已然被隔开。而后面被罩住的百官坐骑又非战马,巨网当头,马匹受惊乱串乱蹦却又跑不开,有几个骑术差劲的官员竟然被甩下马来。大街的西段街道也已阻塞,队伍后面的虎豹铁骑被隔开的更远。

整个“新福记”门口的东大街顿时人喊马嘶,乱作一团。

说时迟,那时快,随着两张巨网一击奏效,只见两个蒙面黑衣人从刚才巨网射出的窗口飞身跃下,仗剑直扑大街中央骑在马上的何大将军。

曹操身后的滢滢一声惊呼,几欲摔倒,惊惶之情溢于言表,目睹街中突遭巨变,曹操唰的一声拔出剑来,怒喝一声飞身跃入街中,半空中不忘回首对身后的羽林骑侍卫下令:“你们四个护住小姐,不得擅离!”

此时何进刚刚稳住受惊的战马,尚未来得及拔剑,蒙面黑衣人的两柄长剑已电光火石般分左右刺到,眼见避无可避。

不成想那何进急中生智,双手猛一提缰,胯下坐骑顿时嘶声人立起来,蒙面黑衣人原本天衣无缝直绞向何进咽喉的两柄长剑收势不住,“噗噗”两声竟生生刺入名驹“四蹄踏雪”的前胸。而就这么缓的一缓,何进已提气一个筋斗反身跃至地下,“锵”的一声拔剑在手。

等何进拔剑在手,只听见一声怒喝,从“新福记”二楼窗口“噌”的一声跃下的一个人影已挺剑和两个蒙面黑衣人斗在一起,定睛看时,却是羽林军骑都尉曹操,何进素知曹操武艺,不由大喜,叫道:“孟德小心,务留活口。”

突如其来的整个变故使我吃了一惊,心想哪里来的刺客,光天化日之下视数百虎豹铁骑如无物,竟敢在京城当街行刺朝廷大将军,究竟是何方神圣?我不由握住了腰间委奴的刀柄。何进牺牲爱驹挡剑虽然狼狈,却已是当时最好的办法,我暗忖,这何进果然不可小觑。

转眼间,街心激斗的三人已拆了十多招,我从小就没学过整套的剑法或者刀法,所以压根叫不出来三人所用招式的名称,但我的原则一向是打赢就是硬道理,一切为打赢,所以十六年的磨练使我对形势能作出最正确的判断,因为只有对形势作出正确判断,才能找出应对的正确方法,至于招式名称,我一直认为那是旁支末节。

只见身为骑都尉的曹操果然身手不凡,以一敌二兀自不落下风,两个蒙面黑衣人身材相若,都不甚高大甚至有点纤弱,但两人身形轻盈灵动,剑法狠辣犀利异常,一个左手剑,一个右手剑,一套杀手剑法配合的天衣无缝,且全是进手招式,根本就是不要命的打法,以我的判断,论实力曹操一对一当稳操胜券,一对二最多只能打个平手。现在大将军下令要捉活的,曹操出招之时不免有了一层顾虑,斗到二十招后,曹操竟渐渐落了下风。

就在曹操和两个蒙面人在街心激斗的时候,大街前后被大网隔断的虎豹骑兵终于摆脱巨网赶了过来,何进也不知何时已换了坐骑,回到远处一大群袁绍带领下的虎豹骑之中,并开始指挥虎豹骑堵住了街的两边,数百虎豹骑兵手持长戟,向街的中段逼来,而街头混乱的人群此时也早已被虎豹骑赶开。

蒙面人眼见情势不妙,激斗中互望了一眼,竟似心意相通,突然间两人剑光大盛,“唰唰”几剑杀得曹操手忙脚乱不住后退,紧接着俩蒙面人各向空中扬手撒出一包白灰,一转身已飞身向“新福记”二楼跃来。

原来蒙面人眼见四下全是虎豹骑紧紧围住,何进已脱身而去,今日行动已然失败,三十六计,走为上策,二人竟跃入茶楼以求趁乱脱身。

我不由暗赞一声,蒙面人见地下四面虎豹骑围的铁桶似的,竟从街边茶楼的二楼脱身,思维反应绝对迅速。不知怎的,我对这两个剑法诡异,身形飘忽的神秘蒙面人竟起了一丝好感,隐约中暗暗希望俩人能脱身而去。

那边曹操被满天的白灰阻在街的对面,这廂蒙面人已飞身跃入“新福记”的二楼。

见蒙面人飞身跃入,四名奉命守护滢滢小姐的曹操羽林骑侍卫“唰”的拔出刀来,神情紧张地把滢滢护在中间,而此时滢滢却显不出一丝惊慌,镇定自若的样子和刚才突然看见自己父亲受袭时惊惶失措不可同日而语,只是脸色有一点发白。

蒙面人跃入二楼,浑没把四个羽林军侍卫放在眼里样子,转身欲走,四个侍卫互相看了一眼,心道总不能就这样平白放了刺客走路,回头曹大人还不得砍了我们脑袋,一咬牙,四人悄没声息的以二敌一,提刀向两个蒙面人的背后攻去。

哪成想蒙面人是故意露出破绽,等那四个侍卫身形一动,两个蒙面人电光火石之间已交叉换位转身出剑:

只见左边的蒙面人跨前半步、身体向右边转了一百八十度后左手出剑,同一瞬间右边的蒙面人退后半步、身体向左边转了一百八十度后右手出剑。这样原本攻击蒙面人背部的羽林军侍卫突然发现原来背对自己的蒙面人交换位置后变成了正对自己,错愕之间,蒙面人两把冷气森森的长剑已风驰电掣般从左右两个方向横向劈来,四个侍卫勉强下意识的立刀一挡,只听一声切金断玉声响起,四人手中的环首铁刀竟全部居中而折,紧接着两把长剑已顺势划过了四人的咽喉,顿时鲜血四溅,四个侍卫喉咙咯咯有声,颓然倒地。

一切发生瞬间,眼见四名羽林军侍卫须臾血溅当场,滢滢的脸色变得格外苍白,而蒙面人一招击杀四个羽林军侍卫后,毫不迟疑的上前一步各出一掌向滢滢双肩抓去。看来蒙面人早已发现这个有四名羽林军侍卫贴身护卫的华服少女身份气质尊贵异常,值此险境,竟想先将滢滢擒为人质。

在蒙面人飞身跃上二楼,四名羽林军侍卫背后出手偷袭之时,我已暗叫一声不好,瞧刚才街中二人和曹操激斗的身手以及本次刺杀行动体现的超人智慧来看,二人分明是故意露出破绽引诱侍卫出手,就以四名侍卫拔刀偷袭的身手而言,绝非二人三招之敌。

只是我没想到蒙面人手中两把长剑居然都是削铁如泥的宝剑,四名侍卫一个照面俱已被击杀血溅当场。我这才明白曹操为何在和二人激斗的时候总是不敢将招使尽、不敢硬劈硬架,原来竟是在兵刃上吃了大亏,怪不得曹操对二人初时尚可打平,二十招后渐落下风。看来曹操所持的也是一口好剑,否则必不能支持至二十招后。

滢滢危亦!在四个侍卫一招之间倒下的刹那,我惊出一身冷汗,不由自主的一个大步飞身上前,仓促中顺势踢起脚前的软坐垫。

接下来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发生,两个蒙面人跨过地下的四具侍卫尸体,各出一掌击向滢滢双肩,双掌将到而未到之时,我运劲踢起的软垫已如飞而至,软垫不偏不倚正中滢滢双膝膝弯,而滢滢看见四名卫士须臾血溅当场,蒙面人的双掌带着风声扑面而来,不由脸色更加苍白,双腿微微颤抖却根本挪不开步。

正在此时那软垫飞速从后击中滢滢膝弯,滢滢受此撞击,不由自主的双膝一软,恰好向下坐倒在软垫之上,真是千钧一发,就这么一坐,两个蒙面人的双掌竟就此按了个空。

蒙面人原以为一个弱质少女手到擒来,没成想居然有这等奇事发生,事出意外,二人禁不住一齐轻叱一声,听声音这两个蒙面人竟都是女子,怪不得身形娇小纤细,虽只短短的一声惊叱,却令人感觉声音清脆悦耳,说不出好听受用,和滢滢的声音各有千秋不同。

趁软垫救人之计得手、二人出手落空、微一错愕轻叱之瞬间,我已俯身一把抓住坐垫,顺势将坐垫连滢滢一起拽后了一大步,紧接着闪身挡在了蒙面女子和滢滢之间,滢滢直到此时,才不由的惊呼了一声。

那两个蒙面女子见一个身材高大、身穿白色锦袍的脸色轻佻的俊美少年突然从滢滢身后出手,竟使二人招式落空,而且使用的方法匪夷所思,不由各自心中一懔,一齐后退了半步。

“二位姑娘身手超绝群伦,处事果断机敏,实乃赛鹰平生所未见。”我长身玉立挡在滢滢身前,沉声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一击未成,二位何不隐身远遁,难道竟忍心向一位手无缚鸡之力姑娘下手么?!”对于她们的神出鬼没的剑法、天衣无缝的配合以及手中切金断玉的宝剑,其实我心中颇有顾忌。

谁知那两个蒙面女子秀目迅速互望了一眼,并不答话,突然间又如鬼魅般交叉换位,双剑交叉自左右冲我咽喉急刺而来,速度奇快,长剑破空竟发出隐隐风雷之声,威势比之刚才一招击杀四名羽林军侍卫更为惊人,俨然就是最先在街中攻击何进的那一绝世杀招!

自被我挡在身后时起,双眼视线就紧紧注视着我的滢滢,此时在我身后不由得一声惊呼!

只见两把长剑闪着寒光破空交叉急刺而来,如同一把大剪刀,而剪刀中心的目标就是我的脖子,情势万分危急,身后就是滢滢,我既不能退,更不能躲,委奴和明月就在我左边腰带内侧的鞘中,但却尚未出鞘……

怎么办?何进当时牺牲爱驹的性命拼死躲过了这一杀招,我又该怎么办?

我,赛鹰,面临着十六年来最危险的挑战,要怎样去面对这样一个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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