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我便去了市南城派出所。一个三十来岁,穿民警制服的高个子,问了我的姓名、住址、工作单位,我一一作了回答。他又问我和夏天的关系,平时都干些什么?就像我是他的犯人一样,靠!我最受不了这种口吻,便挑衅般地迎着他的眼光,“是在审问我吧?”
“这是程序,懂不懂?”高个子有些不屑地扫我一眼。
“程序我不懂,但我还懂点法,知道公民有一种隐私权。”多亏我喜欢看中央电视台的《今日说法》栏目,撒贝宁这小子多少传给了我一些东东,现在竟派上用场了。
“你,你给我提法律?笑话!你以为你是谁?”高个子有点恼怒了,想来是还没遇上过像我这种敢跟他叫板的人。
“我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我正儿八经地说。
“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一丘之貉!”高个子恨声说,眼光刀子般向我脸上划来。
我一听更来气了,“法官同志,定罪要讲根据的!”
“好!你娃嘴硬……”高个子用手指点着我,还未说完,就被一个四十来岁的方脸汉子打断。“老赵,你过来。”
“吴指导,你看到的嘛,简直无法无天!”高个子转头向方脸汉子诉苦。
“好,你先去查那件斗殴案,人家催得紧,这里我来处理。”
“好吧,我去了。”高个子向外走时,还不忘回过头来赠送我一个恨恨的眼光,似乎在说,小子,等着吧,有你好果子吃!
我也回送他一个眼光,意思是什么果子我都吃得下!
“你好,我是这个派出所的指导员,姓吴。有什么问题请给我讲。”吴指导微笑着,向我伸出了右手。
这还差不多!我连忙换了副和善的面孔与他握了手,把要见夏天的事讲了。
“这恐怕不行,案子尚在调查之中。”吴指导摇着头。
此时,我才明白,今天与办案人员发生争执是犯了严重的战略错误。求人家应该陪着笑脸,哪能横眉冷对?于是低声问道:“我想知道,这是件什么样的案子?我一点情况也不了解。”
“听说性质挺严重的,流氓案。”
“流氓案?”我惊叫起来,立时想到强奸、侮辱等字眼,但凭对他以往的了解,占点小便宜倒不假,怎么也不相信他会干出这种惊天动地的大事。但人家已经立了案,说明并不是空穴来风。
在回家的路上,我给他想了几条办法。一是请律师介入此案,弄清事实真相,若他真干出什么伤天害理之事,那我也没有办法救他;二是找熟人通通门路,看能不能私了,现在这方式好像挺实用;三是什么呢?我用手指抓抓头皮。突然想到了老同学黄海,他的父亲是检察院的,与公安算是同门,但不知他还在不在这个城市里?能不能说上句有份量的话?
幸好,与黄海有联系,通过他又联系到了他的父亲。得知黄海父亲现仍在本市,而且还升了检察官,心里一下踏实了。我在电话里,把夏天的事给黄伯伯提了,黄伯伯却给了我了个模棱两可的话,“能帮的忙一定帮,如果性质严重,案件会移送到检察院,我可以认真审查,要有错误一定纠正,如果事件是真的,我也无能为力了。”
我也没什么话好说,便让他帮忙让我见夏天一面。这次,黄伯伯果断地答应了。
回到公司,桃艳板着脸,对我没了往日的热情。我想女人都小心眼,她一定还在为昨晚的事而生我的气,就陪了笑脸,说今天有事可能还要出去。
“我问你,你怎就那么多事?还是不是公司的职工?让人家怎么服你?”没想到桃艳对我口诛笔伐起来,无疑就是第二个陈总。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她对我发出这么猛烈的炮火。
我无言以对,因为她说的这些并没有冤枉我,而我自然也感到十分委屈。不知不觉,我的头隐隐着痛起来,MD这都是拜夏天这厮所赐!于是我在心里暗暗****他上面的两代祖宗一遍,才微觉气顺,心里平衡一点,开始考虑是不是该准备写辞职书了。
“德文,你是在忙夏天的事吗?”桃艳也许觉得责备我太过,转而施行怀柔政策了。
“是啊,让人烦心死了!”我说。
“我说呀,你以后少与他来往。这种人,纯是耗子屎打坏一锅汤,就不该在我们公司留下来!”
“你也知道他的事了?”我有些吃惊。谁这么快将消息透露给了她?
“他是公司的职工,出了事我能不知道?”桃艳的眼光的确厉害,早把我的心思看了个透。
我想,夏天这次一定玩完了!但我还是想力所能及地拉他一把,便向桃艳求请说,夏天的事还没有落实,请她暂缓采取措施。
桃艳幽幽地看了我几眼,叹口气说:“我愣是服了你!好吧,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多等几天。”
看来我这薄面还能值点钱,她还买我的帐,所以我也乐呵呵地收起了准备辞职的计划。
“不过,你今天晚上得请我。”桃艳又及时补了一句。
我的心情又马上坏了起来,当然不是心痛钱。请上司,尤其是请美女,可能是许多男人梦寐以求的事,何况不定有什么样的艳遇?但我就烦她这种讲条件的做法,可我此时也没有选择余地,只得点点头。
“说好啊,金陵,七点钟。”桃艳说完,也不待我表态,像是施我多大恩似的,扭着那诱人的小蛮腰,大咧咧地往外走去。
望着她的背影,我感觉她整个一霸权主义的美国,强行推行单边主义。所不同的是,这种单边主义,对我这弱小民族来说,牺牲的是小利,得到的是大利,因此我也就没有原则地接受了。
吃过午饭,我稍作休息,就赶往南城派出所。当真是朝里有人好办事,这次,因有人提前打过招呼,我没有怎么费劲就顺利地见到了夏天。
也才两天没见,没想到夏天这人完全变了个样子。脸色青白,无一点血色;蓬头垢面好像个乞丐,排骨样的身子似乎更加弱不禁风。
“带什么好吃的来没有?”这是夏天看见我的第一句话。那急迫的情形就像是有八百年没吃过东西一样。也是我没有料到的,但我身上有烟,点燃一支给了他。
夏天非常享受般地深吸了两口,说出了第二句话,“妈的,没料到这里面的恶人比恶人谷的还凶!”
我看的小说少,不知道“恶人谷”,但我明白他在里面一定受苦了。后来我才知道,他说的是关押他们的房间,昨天晚上新送来了两个大汉,那两人疯子一样,进来不到五分钟,一声没问就将他痛打了一顿,而且还不准他吃饭。他后来的叙述,更让我感到怒火难抑,又有些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