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田府时,已近黄昏。周华与萩拜别后,弃了马车,又在城中各处徒步转了转,这才坐上停在食馆旁的车子。
刚进院,秋儿就迎了上来:“小姐,您回来了。”周华点点头,步入主屋。
秋儿吩咐备上热水后,也紧走几步,随后进了屋子。
“小姐,您出门期间,田总管曾过来问屋中是否缺什么,而且还送来了很多补品及首饰,说是长辈们给的。因为姑爷前一阵对外称您病了,又不让人入屋看望,说是怕过了病气,所以长辈们这阵子没少往院中送补品,只是今日还多了不少首饰,就不知为何了。”秋儿将院中发生的自觉比较重要的事都一一向周华道来,“还有,今天门房处送了二封拜帖,是给您的。”周华接过一看,却是田盘和崔子期。田盘那封是说自己不该提议去剑馆,累周华受了重伤,觉得心中很歉意云云,并约周华和田武三日后去他府中一聚,给嫂嫂赔礼压惊。而崔子期那封,就有点搞笑了,居然是约周华和田武五日后游湖,说是那天城中很多士子佳人都会去,想与周华及田武一同前往。
田盘那封还好说,毕竟两人是叔嫂关系,且主要是为了向周华道歉的,送到她这儿也是很正常,无可厚非。可这崔子期,游湖就游湖吧,约人就约人吧,投帖也应该投到田武处,哪有投到她这儿的道理。
郁闷无奈加好笑地摇了摇头,周华将拜帖放在了桌上。
此时,热水备好,周华便去了隔壁的浴间。
“小姐,上次您提到过沐浴时在水中加入花瓣,之后身上会带有淡淡的花香。秋儿便留了心,将采来的花先是用清水洗拭了灰尘,然后放入热水中。您试试,看看使着还行么?”刚入浴间,周华便看见了大大的木桶中,那微微荡漾的水波之上浮着的一层金露梅,小小的黄色花瓣煞是可爱。
金露梅其实就是在路上随处可见的小野花,但是用它泡澡或泡脚却有静神安眠的作用。周华以前在家时,就很喜欢香薰泡花瓣澡,然后饮花茶,典型的小资生活。就这,曾被周妈妈批评了很多次,说是浪费时间和金钱加太过小资作态,但因着那份沉浸其中全身放松舒适之感,这喜好最终也没改了。
褪了衣袍,周华回头吩咐秋儿去取壶茶。
好久好久没有泡澡了,轻轻吁了气,周华满足地将自己沉入了漂着花瓣的木桶中。
浴兰汤兮沐芳,华彩衣兮若英。灵连蜷兮既留,烂昭昭兮未央……
这是《九歌·云中君》中对美貌女巫兰汤沐浴时的描写。意思是:美丽的女巫用香兰煮过的浴汤沐浴啊,浑身都散发着芬芳。穿上华丽多彩的祭祀服,她就像花朵一样鲜艳。虹神之灵降到了这貌美女子的身上,久盼的喜雨便飞流直下,直到天边一道绚丽的彩虹横跨了万里晴空。
田武进浴间时看到的便是这么一副极致美艳动人的画面:玉色的藕臂端着木瓢,细细的水流映着窗外透进的彩光熠熠生辉。桶中的绝色丽人双眼微眯,长长的羽睫上,几点晶莹的水星闪着七色光芒,精致小脸上那饱满的红唇,似在引诱着,让人前往品尝。脖颈处柔滑莹润的肌肤因衬上了一片水光而显得越发的亮泽,让田武也有了想上前一抚的悸动。几片嫩黄的小小花瓣调皮地贴着丝绸般的肌肤,似也被这片水面上的风光所迷,不忍离去。
能看到的部分已是如此诱人,桶中那层淡黄的碎碎花瓣之下,不知又是何样的美景。
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双唇,田武咽喉动了动,定定神,正准备转身离去,却被睁眼的周华看了个正着。
并不若平常女子见有人闯入,被看见自己沐浴时那般惊叫,周华只是放下了水瓢,身子朝前移了移,让人越发无法看清桶内的风景,然后,抬头轻轻皱了眉:“夫主?”
那纯净耀目的双眸一看过来,田武的脸便可疑地微红了,忙道:“夫人既在此,为夫等会儿再来。”
竟是逃也般的急急出了浴间。
不多会儿,秋儿捧着茶水来到周华身边,满脸的狐疑:“小姐,秋儿刚才看到姑爷急匆匆地走着,也不看路,都差点撞上秋儿了才发现呢。秋儿抬头看他,竟是面红耳赤的,招呼还没来得及打,他就走了。”又晃了晃脑袋,“那脸如此之红,也不知姑爷是看见了什么,还是在想什么?”
周华刚才倒是挺镇定的,这会儿听秋儿一说,却是脸“腾”地一红,连忙岔开话题:“秋儿,今天除了田总管,没有别人来找过我了么?”心中暗暗骂自己,干嘛突然想起要喝茶,秋儿不走,也就不会遇到这事儿了。想了想,又满心疑惑,难道门口都没个看门的么,自己平日也是秋儿服侍着的,那时难道门口也没有人?却不知,平日周华沐浴时,这浴间外是有人的,以防不知事的人误闯了进来,今天那人见秋儿去取茶,自己在门口尿憋得有些紧,想想这个时间也不会有谁过来,就去了趟茅厕,也就一会儿的功夫,竟是不巧被田武闯了个正着。那田武平日也是吩咐了备好水,才会来浴间的。今日出门会伍员,两人喝了酒,因为浴间一直都备有洗漱用的凉水,田武便想着先过来简单洗漱,去去酒味儿,再回房。不料,却撞到了沐浴中的周华。
周华此刻也没了喝茶泡澡的心情,更没注意秋儿都说了些什么,简单洗了洗,便拭了身子,换上衣袍,出了浴间。
一出门,看见站得规矩的侍女,周华心中更是疑虑,刚才到底是误闯,还是田武明知她在里面,仍然闯了进来?想了想,觉着田武并不是那种猥亵之人,何况,当时见自己在此,他马上就出了屋的。
脚步迟疑地下了石阶,周华忽然回头问道:“刚才你可有离开过?”
跟着的那侍女脸色“唰”地一白,立时跪了下来:“夫人,奴刚才内急,以为此时并不会有人来,曾离开过一小会儿。夫人饶命,夫人饶命……”说完,竟是“嘭嘭”地磕起了头。
“好了,没事。我只是问问而已。你起来吧!”周华到这个世界也有好几个月了,却仍是看不得有人给自己磕头。
那侍女连连谢过起了身,额头处却已是红了一大片。
无奈地吩咐了声:“今天不用侍候了,额头都红了,赶紧回屋洗洗休息吧。以后不可再出现类似的事了,明白么?”虽然不喜欢有人对着自己磕头,但驭下时该说的话,还是得说清楚的,毕竟,周华的身份是田武的妻子,也就是这儿的主子了。
想了想,周华脸色有些微红地吩咐秋儿再去备好一桶热水,这才缓缓回了主屋。
一进屋,却见田武面色带了丝丝红润,但语气仍是平日的温润平和:“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