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大公子还在云姑娘那儿,你能陪我去看看么?青青那丫头就快内疚死了,我也得帮帮她。”蓉蓉有些尴尬,麻烦一个同样很受伤的人,是不是不太好?
郑文扬应了,考虑到蓉蓉还要赶回汉宫,他特意挑了两匹脚程最快的马,二人一路出了城,向城东一座破败的道观行去。郑文扬看着两边春意盎然的景色,心情也渐渐好起来,他本是个健谈的人,这会儿不自觉地和蓉蓉攀谈起来,“大哥和这位云姑娘很早就认识了,当时他可不是你们当初看见的样子。”
“那时候他是不是不屑于酒肆勾栏,成日与书卷为伴?”蓉蓉笑了笑,和他并肩而行,这种感觉真好,“那他后来一定受了很大的伤害,不对呀,以你们郑家的财力和地位,除了公主、郡主,哪家姑娘娶不得?”
这件事还真说不清楚,郑文扬笑叹了一声,“云姑娘是大哥看灯会的时候遇见的,少年懵懂,也没有打听过她的出身,只是从衣装、举止上看出是个书香之家。后来突然有一天云姑娘的丫鬟来找大哥,说云姑娘嫁到齐国丞相府了,于是我大哥就此沉溺声色,就像完全变了一个人。”
忘了眼不远处破旧的道观,青草从瓦缝里钻出,门口显然已经多年没有打扫,堆放着坏了的木架子和砖瓦。蓉蓉挑眉,叹了一声,“可是显然云姑娘并没有嫁到齐国享福去,文扬,你可得做好准备,这回大公子受到的伤害不比上一次小。”
“我晓得。”郑文扬颔首,把二人的马拴好。
门栓早已断折,只是用一个水缸从里面顶住了,他用力拍了拍门,里面传来一声门响,香兰探出头来,“你们是?”
“里面的是我大哥。”郑文扬苦笑了一下。
蓉蓉与他相视一笑,看了眼门口的枣红小马,又无奈地看向香兰,“里面那媒婆是我幸福居的人。”
香兰开了门,迟疑地看了看郑文扬,二公子才是郑家的当家人,如今她们主仆落到如此凄惨的境地,他不会是来带郑岐扬走的吧?
窗纸早已在风吹日晒下变得暗黄,随便一个地方都能看见里面的情形,郑文扬瞥了眼竹榻上面如金纸的人和旁边憔悴的男子,低声对香兰道,“为何不把云姑娘带到附近的客栈去?”
“求你们不要带大公子走,郎中说我家小姐就快不行了,她不会缠着大公子的。”抓住郑文扬的衣摆,香兰凄凄楚楚地哭着。
蓉蓉看了他一眼,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忙替他解释,“快起来,二公子本想接云姑娘到别院养病,只是怕因此毁了姑娘的闺誉。”
郑文扬点点头,诧异地看了蓉蓉一眼。香兰感激地看向二人,半晌又摇了摇头,“大公子也这么说来着,可小姐死活不肯走。她怕再把事情闹大了,那大公子和赵姑娘的婚事就真的毁了。”
“已经毁了。”蓉蓉嘀咕了一句,轻敲了敲门,从门缝里看见一位头发花白的老郎中正在收拾药箱,“要不给他们找间客栈?”
“好。”郑文扬毫不犹豫地点头,虽然他已看出云姑娘命不久常,但却仍然羡慕他们,他们目光灼灼,仿佛再也容不下其他人。此时此刻,在他们眼里无论是美宅宫殿,还是寒舍草屋,都是一样的。
老郎中推门而出,遗憾地摇了摇头,“是回光返照了,准备后事吧。”
“小姐,苦命的小姐……”香兰欲推门而入,蓉蓉也恨不得冲进去,但就在他们刚要迈出脚步的时候里面传来一道低沉而压抑的声音,“你们谁也别进来!”
蓉蓉被震得一颤,原先的郑岐扬只是一个大孩子,如今他却是个真真正正的男人了。身边的郑文扬拉了拉她,低声道,“让他们俩再呆会儿吧。”
“岐扬,你从来都没有问过我姓什么,其实我姓周,我爹是上一任的长安令。”云霓吃力地开口,这些天他们就一直这么看着彼此,说过的话屈指可数。本来有些话她不想说,可是如今她不说便是害了他。
云霓重重地咳嗽了几声,终于在郑岐扬的安抚下恢复了平静,“我爹为人耿直,在官场上得罪了不少人,那一年他被贬官发配到了边塞,家眷也都获罪罚入贱籍。我也到了边塞,我做过苦役,做过……”
“别说了,等你好了,我们就成婚。”郑岐扬抱住了她。
“岐阳,我已经不是从前的云霓了。为了活下来,我做了太多不该做的事,如今我已不配做你的娘子了。”云霓喘息着,一手颤抖地抚上他的脸庞。老天见怜,皇上为太皇太后祈福大赦天下,这一天她终于等到了。
门外的郑文扬早已泪流满面,如果当年云霓早一些坦诚相待,做了郑家长媳的她又如何会遭遇此等折磨。他不管不顾地夺门而入,从袖中拿出一只匣子交给郑岐扬。盒子里有一只金步摇,蝴蝶的须翅微微抖动,栩栩如生。
蓉蓉忍着眼泪四下里看了看,愕然发现青青仍在做那灌了水的一号电灯泡,她皱眉拉拉青青的袖子,“先出去,这是他们一家人的事。”
青青站在那儿如石柱一般,仿佛没有听见她的话。郑岐扬看看弟弟,挤出一抹微笑,“云霓,这是我娘留给我妻子的,来,我给你戴上。”
云霓笑了笑,摇摇头,“是青青姑娘么?”
青青点点头,来到榻前,面对生离死别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的道行尚浅,无法为人续命,只能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发生。
“我知道你是真正关心的岐阳的人,这个你替我交给岐阳日后的妻子,或者如果你们能……”云霓剧烈的咳嗽着,单薄的身体犹如秋日里枝头的黄叶,“那就太好了。”
“你不要说话。”郑岐扬抱紧了她。
“蓉蓉姐,我……”青青抱住她哭了出来。
蓉蓉轻拍着她的背,吸了吸鼻子,难道真要看着这一切就这样发生么?她虽然不能改变人的生死,但用她们狐狸的秘法可以为凡人续命一天。这么做也许会招来天责,但若不这么做,做神仙又有什么意义呢?
“你们都哭什么呀,别听那个庸医瞎说,我看云姑娘会好的。”蓉蓉硬凑上去搬开他们二人,手掌从背后贴上了云霓的心脏处。
云霓又咳了几声,面色竟又有了些淡淡的血色,她看了看青青和郑岐扬,“你们能为我做顿饭么?岐阳,我想吃你和青青姑娘一起做的饭。”
“好。”郑岐扬不明就里,他只知道这一刻无论她有什么要求,他都会想办法做到。
蓉蓉拉过郑文扬,“那我们去买菜,香兰去烧火。”
“谢谢。”云霓望着他们笑了,要是能一直这样下去该有多好。
这章太沉重了,来点设计对白:
小霜:死狐狸,烧火不是你的老本行么?
蓉蓉:坏小霜,不是你说不会写满汉全席才让我烧火的吗?哼,我胡蓉蓉高风亮节,不做电灯泡才推给香兰的。
小霜:晕,一直以为你就是小盈儿和亲亲文扬之间的电灯泡
蓉蓉:听不见,听不见……蓉蓉是好狐狸
小霜:没事了,刚才忘了,买菜也是你的专长(要不采买咋都让你去呢)
蓉蓉: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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