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鼎帝国后鼎王朝顺帝承平十二年,腊月。
这一日,雪下了整整一天。山上处处被厚厚的白雪覆盖。月上中天,未久便躲入彤云之中,天地间,依旧被雪照得发亮。
夜已深,犹有茫茫的飞雪飘然而落。孤风独自在雪中练剑。
他衣衫单薄,双手手背早被冻得青紫一片,但他似乎对此很不在乎。他双眉残缺,眼神冷漠,眉宇之间却有股傲气时隐时现。手中的剑样式普通,几乎毫无装饰。但剑刃锋锐,时有清辉流澈其上。
偶有寒风吹过,飞雪随风纷扬而舞。孤风不觉寒冷,反而练得更加勤了。一种莫大的幸福感溢满了他的心头。
来邪族的第一年,他就喜欢上了雪。那年冬天的第一场雪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在风族地牢中的几年,他过着不见天日的生活。看不到外面的风景,只能听母亲对四季风景的描述,因此,他对各种风景充满了憧憬。那年冬天,天穹顶上大雪飞舞。他第一次见到雪,格外欣喜,把剑扔到一旁,欢快地跑到雪地里玩雪。之后,每年的冬天,天穹顶总会下一些雪,或大或小,或多或少。孤风喜欢和皇依、破晓一起玩雪;喜欢在雪中疯狂地练剑;喜欢站在雪中,看满天飞雪纷扬而落;喜欢在地上厚厚的积雪中散步;喜欢听踩雪时的“吱吱”声。这样的日子总是短暂而美好的,轻易地就从他的指间匆匆流过。
在离孤风不远的地方,身着黄衫的皇依正静静地看他练剑。偶尔,看到满意处,她会微微地点头,同时会有淡淡的笑容绽开在她的脸上。
皇依也非常喜欢雪,今夜茫茫的飞雪引起了她的兴趣,于是她只身来到室外,没想到,却看到孤风在雪中练剑,她便静静地看了起来。
孤风尚未察觉到有人在看他,只是自顾自地练剑。纷扬的飞雪始终无法落到他的身上,被他狂肆的剑气激荡开来。
一段时间后,皇依边鼓掌边走到孤风的身旁。
“孤风,你的剑法真是越来越好了,连我都要自叹不如了。”说完,她看着孤风,莞尔一笑。
孤风忽然听到了她的声音,立即停下来转过身来。他看着她,眼神中明显涌动着一种喜悦,道:“哪里,哪里,让你见笑了。”此时,他的心里流动着不尽的暖意。
来到邪族七年了,只有她和破晓当他是朋友,但只有她能给他带来触动心房的温暖。她是同龄人中第一个和他说话的人,虽然第一次他们说话不多,但那一次的交流让孤风的心里有了最初的暖意。后来,平常他就和皇依等同龄的少年们一起练剑,皇依总是耐心地指导他练剑的诀窍,和他分享练剑的心得。因此,他的剑术水平有了显著的提高。在孤风的心里,皇依是和他最亲近的人,是他在邪族最好的朋友。
皇依伸出白皙的双手,任凭晶莹的雪花飘落掌间。缓缓道:“你瞧,这雪多么美。”
孤风道:“是啊,确实很美。”
皇依又道:“你喜欢雪吗?”
孤风抬头望了望天空,任雪落到他的眼中。他的嘴角微微上扬,略带欣喜地道:“喜欢。”
其实在他的眼中,雪是冬天的精魂,没了雪,冬天就失去了她最本真的东西,也就不是所谓的冬天了。
皇依淡淡地道:“其实,雪是我最喜欢的景色。每当下雪的时候,我总是喜欢在雪中漫步,喜欢雪落在身上的感觉。”
孤风似乎回忆起往事,忽然幽幽地道:“你还记得我刚来邪族时的样子吗?”
皇依叹了口气,道:“记得。那时你被我爹带回邪族,只有我和破晓两个朋友。”
孤风看了看她,道:“是。那时候我的确没什么朋友,幸亏遇上了你和破晓。一晃都七年过去了,我们也渐渐长大了。”说罢,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伤愁。
皇依不再说话,她的身上,头上,手上已落满了雪花。她轻轻地拂去衣服上的雪,抬头望向远方的天空。
大雪依旧下个不停,纷扬如絮。天穹顶上的房屋殿堂银妆素裹。
也不知道此刻孤风在想些什么,只是静静地站着,静静地张望。
孤风的剑还在手中,在这个大雪纷扬的夜里,它依旧冰冷。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皇依蓦地夺过孤风手中的剑,在纷纷扬扬的落雪中舞了起来。她的动作看似轻盈,满天的飞雪却被剑风激得四散飞扬,孤风一时看得呆了。
她是如此美丽,如此动人,一袭黄衫在风雪中舞动着,仿佛一只蝴蝶轻盈地飞舞着。剑影飘渺,仿佛是他心湖上波动的层层涟漪。
在他的心中,她就是一个冰清玉洁,风华绝代的天使。她的美对他来说,似极了一场遥不可及的华美的梦。此刻,他似乎觉得自己是身在梦中。飞扬的白雪,美丽的伊人,这一切已在他的梦中出现过无数次。他又觉得自己真的很幸运,能遇到皇依这样的女子,能和她一起度过七年的美好时光。他想,若是能一辈子陪在她的身旁,那他此生也无憾了。这样想着,他的脸上不知不觉地有了笑容。
不知过了多久,皇依舞完了剑,见孤风愣在那里傻笑,以为他嫌自己舞得不好,心里微微有了怒意。她蓦地将剑扔到孤风的脚旁,轻哼一声,装作就要离开的样子,向外走去。
孤风被剑一惊,立即回过神来。他不明所以,急忙上前将皇依拦住,道:“皇依,你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怎么急急忙忙地就要走,是不是生我气了?”
皇依道:“我舞剑给你看,是想让你指点指点,你却愣在那里傻笑,你是不是嫌我舞得不好?”说罢,眼中怒意微现。
孤风急道:“不是,不是,你舞得很美,我一时看得呆了,忽然想起什么,不知怎么的,我就想笑。”
皇依听了此话,心里很是欣喜,气也消了,不禁莞尔一笑:“好了,好了,既然是这样,我就不怪你了。我要回去睡了,你也早点休息吧。”说罢,她就走了。
孤风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一时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孤风一直站在原地,看着皇依离去,直到她的身影彻底不见。
雪依旧下个不停,早已落了孤风满满一身。
他抬头望着天,任凭晶莹的雪花落进眼里。就这样在风雪中站了许久,孤风才又开始了练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