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过去了,关轻扬渐渐有了写文的心情,而叶娇除了在木屋里看书,平时会牵着小白去前面的池塘边钓鱼,有时候,也会去张奶奶家里,只是他还没能看见她的笑容。仿佛像生活中缺少了一抹色彩,叶娇静静的做着很多事,唯独没有微笑。关轻扬这几天被照顾的很好,叶娇会做一切的家务,不准他插手。她似乎想要弥补什么,不过也许是她的时间太多,需要用这些家务来填满生活。关轻扬每次对着电脑,感觉到她的忙碌,不止一次的希望她能停下来听听音乐,那些粗重的活,实在不适合她这样的美丽女人去做。
一周下来,关轻扬实在忍不住了,当他看见一双纤细白皙的手拿着抹布在擦着窗户时,终于站起身,不顾叶娇的阻止,夺去她手中抹布,第一次对她皱起了眉头:“今天已经擦了三次,能放过你自己吗?”“今天已经擦了三次?”叶娇伸手拍拍脑袋,懊恼的说道,“我还以为是昨天擦的,最近记性太差……”“根本不是记性的问题,是你自己放不下。”今天有着淡淡的阳光,打在她那张无暇的面容上,关轻扬实在不忍心大点声对她说话,生怕把她震碎。“好了,我去钓鱼。”叶娇显然不愿和他争论,耸耸肩,就要去拿钓鱼竿。“你不要再这样了,我会很担心。”也许是阳光恰到好处的原因,关轻扬居然说出这样的话。“不用担心,我已经没事了。”叶娇拿起钓鱼竿,小白见她这样的举动,知道她又要去池塘边,早就蹿出了矮栅栏围成的小院,率先往池塘边奔去。“回去吧。”关轻扬抿抿唇,低低的说道,“无论要面对什么,我会陪着你。”她天天这幅模样,说是在休假,其实却是在自己惩罚自己,她能忍受,可关轻扬再也无法忍受。“没什么需要面对。你继续写文吧。”叶娇背对着他,说完,就往外走去。她总是喜欢一个人扛着所有的事情,她总是不愿让他替她分担一点东西。此刻,QQ的消息响个不停,因为今天是交稿的日子,所以关轻扬特意挂上QQ等着编辑。关轻扬捶了捶闷的难受的胸口,重新坐到电脑边,看见QQ上是一个作者发过来的消息。他突然想起自己帮一个当红作者当枪手,忘记交稿的时间了。
最近一直忙着其他事情和暮光杂志的文,现在不知道拖欠那个作者多少万字……
关轻扬点开消息一看,果然是催稿,看得出来那个作者非常生气,之前说好了一天至少给他八千字,如今拖的他已经一周多没有更新,而且找不到关轻扬的人。关轻扬这段时间很少挂qq,也很少上网,他的心思全放在了叶娇身上,几乎都忘记给他写的书前面的内容。在一番道歉之后,对方还是非常生气,提出了解约。由于两人是个人和个人之间签署的合同,所以虽然中间写到关于违约的赔偿,但是那个作者并不想将这件事弄的太大,这样只会损坏他自己的名声,毕竟找枪手写文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整整一上午的时间,两个人不停的交涉,对关轻扬来说,写枪手文是他生活来源的重要部分,如果解约,他未来的生活可能会更加的艰难。但是,那个作者也许是找到了更好的枪手,不愿意再和他合作下去,也拒付最后一个月的稿费。关轻扬本来还希望能争取回这个机会,毕竟这可以让他的收入更稳定。可是正在他试图挽回的时候,叶娇回来了,因为两人最后用了语音对话,她将这一切都听在耳中。她以前只听关轻扬说过一点关于帮别人写文的事情,她一直认为这种事情和幕后策划差不多,反正辛苦的是自己,风光的是别人。
叶娇走到关轻扬身边,手抚上鼠标,关闭了他的聊天窗口。关轻扬带着耳麦,一直没有发觉她已经回来了。现在,他无比的尴尬,被爱慕的女人看到他的窘迫,真是太丢人了。那边弹过来一个窗口,依旧是那个作者的,上面写了一句话:我们之间的合作就到此为止。叶娇看见这句话,摇了摇头,在关轻扬错愕和窘迫中,伸手打了几个字过去:OK,再见。她回答的干脆利落,那边的人似乎也觉得这个转变很奇怪,半晌才打一个再见的表情符号,接着就不再说话了。“你不觉得给别人当枪手很屈才?”关掉窗口,叶娇靠在桌上,看着他说道。“没办法,要生活下去……”关轻扬真想把刚才的一切抹杀掉,他很丢人,在叶娇面前央求别人给他机会。“上午,暮光的编辑看了最新的章节,她说,这一次没有以前吸引人,无论文笔还是情节,都散散漫漫,打回来让我重新写。”关轻扬合上笔记本,抬手揉揉眉心,他今天受的打击很大。暮光那边如果再出差错,他可能一切都要重新开始,而且将面临断粮的结果。“是因为这段时间……我的原因吗?”叶娇很自责,总觉得有自己的原因。
“不是,是我自己的原因!”关轻扬立刻澄清,是他最近一直胡思乱想,也没有灵感,所以才写的干巴巴的,“我最近思路一直打不开,所以写出来的东西也不够吸引人。“那个南京书会是不是要开始了?”叶娇沉思片刻,突然问道。“上次通知说推迟一个月,还有一段时间。”关轻扬郁郁的说道。“一个月。”叶娇沉吟着,“如果在灵感十足的情况下,你每天可以写多少字?”“试过一个小时写五千字,如果是这种状态,一天最多能写十个小时,除去修改部分,至少也可以有三四万字。”关轻扬算了算,说道。“下午别写了,我们去爬山吧。”叶娇眼眸一闪,提出建议。“爬山?”关轻扬看着她,随即点了点头,“好。”叶娇看了眼外面的天空,云层从西边翻滚着,看起来下午可能有一场暴雨,不过没关系,她要帮助这个男人寻找回灵感。两个人吃过午饭,休息了片刻,外面的太阳被云挡住,并不是十分炎热。关轻扬和叶娇,选择了屋后不远处的青山。这座山看着并不是很高,可是爬起来却不是那回事了,崎岖蜿蜒的山路,有野花,也有荆棘,关轻扬在前面开道,而叶娇则是跟在后面。穿过一片竹林,再爬过一片松树林,就差不多到了山顶。两个人一路上断断续续的交谈着,一个多小时后,终于到达山顶时,却发现山顶的风光和想象的完全不一样,树木稀稀落落,很多地方都是坚硬的岩石。关轻扬虽然最近都在有意识的锻炼身体,可是爬上山顶,也累得坐在一块大岩石上,动也不想动。而叶娇也是,站在高高的山顶往下俯视,山风吹过面庞,异常的清凉。“山到高处人为峰,海至尽头天是岸。”关轻扬看着远处迷你的木屋,喃喃的说道。
“错,你应该说,山到高处我为峰。”叶娇也在极目远眺,纠正道。关轻扬看着她挺拔的背影,虽然她说的只有一字只差,可这就是两个人的区别。她虽然是女子,可是却当仁不让,该露锋芒时,绝不会躲在暗处。而他,却是一个中庸之人,一切奉行中庸之道……“要下雨了吧?”风渐渐大了起来,天空的云像是擦着他们掠过,颇有点惊心动魄的感觉。“嗯,今天会有场暴风雨。”“那我们回去吧,别淋坏了身体。”“来不及了。”叶娇转过身,唇边突然露出一丝微笑,“我是一个宁可站在最高处淋雨,也不愿在山腰成落汤鸡。”关轻扬眼眸突然一亮,像是一道闪电划破了乌黑的云层,他终于看见叶娇笑了。虽然那抹笑容稍纵即逝,可关轻扬的心中却悄悄的撒进一丝阳光。叶娇像是没有看见他眼里的一抹欣喜,找到几米外的一处平整的大岩石,躺在上面,看着天空翻滚的云。“有没有觉得千军万马压顶?”叶娇看着那些云,问道。“嗯。”“你有没有看过沙漠的夜空?”叶娇侧过脸,看着几米外的清秀男人。“没有。”关轻扬摇头,如实回答。
“有机会去沙漠看看吧,一定能给你灵感。”叶娇闭上眼睛,回想到很久以前,杨宇带着她去了撒哈拉沙漠,他说那里有没有受过污染的星空,“那些星星会让你浑身起鸡皮疙瘩,仿佛走进了最上古时代,那银河,像真正的泛着银色光芒的河水,在那样的苍穹下,根本无法用语言形容那种感觉,那些星星,那么近,又那么远。”“像是古人说的那样,手可摘星辰,是不是?”关轻扬看着翻涌的云,很想问,如果有机会,她可以和自己一起去沙漠看星空吗?“对,伸出手,那些星星像是在指尖……”叶娇说不下去了,再去想杨宇,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漂亮的眼眸睁开,幽沉的瞳孔倒映着翻涌的云,杨宇、杨进,还有她,在这万丈红尘中,都走散了。关轻扬侧头看着叶娇,她的眼角似乎有泪光隐隐。“啪”,一滴雨水打在两人的脸上,紧接着,豆大的雨点接二连三的打下来。关轻扬依旧侧着头看着她的脸,一眨不眨,而叶娇则是闭上眼睛,不知是泪水还是雨水,从眼角滑落到耳边的黑发。雨点越来越大,伴随着风,很快将两人淋湿。
叶娇闭着眼睛,她忘记自己有多久没有这样任性妄为的任雨水淋湿。关轻扬也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在这样淋过雨。一瞬间,两个人都仿佛回到自己的最初,被抛弃,无枝可依的最初。叶娇突然翻身坐起,蓝色的T恤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曼妙的曲线,看着远处连绵的青山,她的胸口堵着某种东西,想要宣泄。关轻扬看着她肩膀微微抖动,不知是因为雨的缘故,还是因为她在强忍着内心的波澜。关轻扬的短发也全贴在额上,他正要说话,突然叶娇站起身,手围成了喇叭状,对着连绵不绝的山脉大喊:“杨宇,我想你……”远山层层回荡,在雨声中,传来低沉的“宇,我想你……想你……”关轻扬心中突然一苦,像是胆水蔓延在五脏六腑里,他低下头,伸手推开凑过来的果果,胃里翻腾着又苦又涩的感觉。“杨宇,你这个不负责的男人,说好要照顾我一辈子,却不信守承诺……”一连喊了数声,叶娇像是找到了宣泄点,在雨中嘶吼,丝毫不在意身边还有个男人。她好想杨宇,想的整个人生都不在完整。
“我们在一起吧,别再想已经离开的人了。”关轻扬的声音低微的自己都听不到,他站起身,走到叶娇身边,没有勇气对她大声的说这句话。“某个人,我可以替他爱你一辈子吗?”这句话在心中徘徊着,却始终说不出口,关轻扬知道自己什么都没有,没有爱她的权利和资格。他连带她去撒哈拉看夜空的资本都没有。叶娇在磅礴大雨中,将那些自己从来不会说出口的思恋,一股脑的都倒了出来,她感觉到某种液体从自己心中倾泻而出,而声音也变得颤抖哽咽起来。“宇……我真的很想你……”最后的声音变得无力,叶娇抬手捂住脸,手指上沾满了温热的水。关轻扬的手颤抖着,碰上她的肩膀。“哭出来就好了,我在这里……陪你一起……”千言万语在心中,却汇成这么一句不完整的话,关轻扬扶住她的肩,低低的说道。“我最讨厌哭……”叶娇抽泣着,突然转过身,抱住关轻扬,闷在他潮湿的胸口,哇的一声,大哭出声。她从不愿在别人面前露出自己软弱的一面,只因为这个世界一向弱肉强食。可是面对这个又宅又呆的男人,她却可以卸下自己的防备,不是因为他是一个弱者,而是因为他对自己毫无威胁,并且能够让人信任。
关轻扬犹豫了许久,终于,手搭上她的腰,将她圈在怀中。胸口感觉到温热的泪水,关轻扬心又痛了起来,她伤心的时候,自己比她更难过。仿佛要把这些日子囤积的泪水全部倒出,叶娇哭的有些累了,而这夏末的雨,也渐渐收了,从磅礴到淅淅沥沥,天空的云泛着白,似乎下一刻,太阳就会出来。也许是没有泪水再往下流,叶娇终于停下了抽泣,像是突然发觉自己竟然在关轻扬的怀中哭泣,她的脸上蓦然一红,离开他的胸口半寸,看着他潮湿的衣服,垂着头,半晌也没再动。“天……要放晴了。”关轻扬见她默默的离开自己一点,也急忙收回圈在她腰间的手,找不到话说。“嗯。”声音都变得嘶哑了,叶娇也有些尴尬,关轻扬收回手后,她又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退。“是不是好点了?”关轻扬见她眼眶红红的,看上去楚楚动人,和平时的神韵不相同。“嗯。”吸了吸鼻子,叶娇抬头看了眼天空。“这场暴风雨来的快,去的也快。”关轻扬随着她的眼神,也看向天空,偏南的一角,已经露出了蓝天。“嗯,山雨就是这样。”叶娇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脸,长长吸了口气,肺里充满了雨后新鲜的空气。她觉得自己好多了,连日来压在心头的阴霾,像是挥发了一部分。“我们回去吧,衣服都湿了,千万不要感冒。”关轻扬见她黑幽幽的眸中似乎舒展了一丝光华,心中也踏实了点,说道。
“嗯……我好多了,你呢?”叶娇终于看向他,问道。“我?”“找到灵感了吗?”唇边挂起一丝淡淡的带着些许羞赧的笑容,叶娇问道。“哦……找到了。”看见她的笑容,虽然还是极淡的,但是关轻扬的心也跟着欣喜起来,急忙点头。“那就回去吧。”叶娇不再看他,伸手将登山包拿起,小心的沿着湿润松软的山路往回走去。在山顶发泄后的叶娇,沉郁的心情稍微晴朗了点,她给晓妍打了电话,询问杨进的情况。当知道他在家中等了自己三天后,终于被朋友们劝上飞机,叶娇松了口气。“这里的环境是不是更有利写作?”晚饭的时候,叶娇突然问道。“比起城市,这里就像世外桃源。”关轻扬笑了笑,回答。“我准备明天回去,你留在这里写作,怎么样?”“……好。”关轻扬有些不放心,可是他刚才听到杨进已经飞去美国了,所以半晌才点了点头。“那就这样说定了,一会吃了饭,我们去村东的食品店再买点蔬果粮油,保证我回来前,你和小白不会断粮。”叶娇见他答应了,唇边浮出一丝笑容。“嗯。”关轻扬想她离开公司一周多了,肯定堆积下许多事情等着她,自己其实是想跟着她一起回去,至少可以给她做早餐和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