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抗尼罗河流域的同类，是比不明身份的复仇者更为棘手的消息。”维达尔并不开心，“我们是从来不会和他们所在的地盘发生纠纷的。”
“多少有所耳闻。”史来穆显然清醒地认识到，在“神”面前论资历是没有用的，语气也更为恭敬，但并没有失掉应有的傲气，“在动物类管辖的范围内，膜拜和供奉是无效的。特别是阿米特或者阿努比斯（作者注：埃及灵魂守护神）这些相对比较公正的产物。”
“你否认我们的公正性？”
“从不否认，但我承认他们的死硬理性。”史来穆用了更为考究的措辞。
“凡是有点儿问题的一律干掉，这当然会误伤你的军团了。我尽了最大的努力，还是没啥用啊！”吴语趁机辩白。
“也罢，等你们找到对抗的方法，再向我汇报。”维达尔刚说完，里间的电脑传来一阵提示音。“有生意，你们等一下。”他浅浅地点了一下头，撑起拐杖向狐狸走去。
“我晕！他以为他是谁啊？是大神奥丁啊？”吴语一见少年模样的“神”走远了，忍不住向史来穆抱怨，“又是汇报，又是吹胡子瞪眼的，还把我们晾这儿了。当初让我帮忙时啥事儿都不说，自己考虑不周还要怪我？”
“你该想点好的方面。”史来穆开导他，“比如，戒指拥有者的限制条件没有了。”
“那个啥谈恋爱的束缚？早说了有没有无所谓——”
“有了可以爱别人的心，终究会很幸福。”史来穆却像沉浸在吴语成家立业的幻想中，“不要在乎你父母双亡，好歹你也是有店有房，理想条件。”
“得了吧！你是没见过我小时候怎么被人欺负的！”吴语懒得提这事儿，“接下来我们要说点儿啥？要告诉他哈耳庇厄的头发与西弗的不相上下？”
“这是更重要的情报。让他认识到同盟者越多，我们起到的作用越大。”史来穆决定了要拿出更诱人的交换条件。
“更难搞好么！”
“你们又有了新情报？”维达尔的拐杖声笃笃地从屋里传来，“刚才提到了西弗？”
“别……别误会啊！我们不是要找她的人类寄居者，只是找到了另外一个受害者的亲戚而已。”吴语发挥了自己贫嘴的特长，添油加醋地形容了一番哈耳庇厄找上门的经过。当然，他把贪婪诱惑那部分淡化成“一点儿小小的失误”，同时也把帽子下掩住的头发说成是“不小心跑出来的好看的发卷”。
“不可信。”维达尔一口否决，“她的速度如此之快，为何要与我们结盟又迟迟不露面？”
“呃……”吴语一时圆不上，“我们也弄不清楚，下次见到她问问。”
“最后期限是？”维达尔步步紧逼。
“至少一个月。”史来穆说道。他并不理会吴语的错愕和维达尔的皱眉，施施然解释着：“下周我要准备暑期家访，顺便去拜访几个身份为学生家长的‘收集者’，回来后还要带军训。”
“也罢，有事再论。只是在查到关键点之前，我不会提供任何道具，也不要找我的工匠打造任何道具。我去忙生意，再见。”维达尔连送出门的象征性动作都不愿摆一个了。
“这态度！”吴语出门就抱怨。
“不是每个种族都能学会谦虚。”史来穆心态倒不错，“相信你也见过不少。”
“那是，越老的家伙越拽，比如马库斯。”吴语想起昨晚上在玻璃窗上撞了无数次的蝙蝠，“昨儿你听到什么异常没？”
“什么都没有。”史来穆的表情一如既往地平静。
你骗人，吴语很想说，昨天分明听见你那儿的动静也不小。但史来穆根本没有解释，他也不好多问。所以他只能换了个自己都觉得死蠢无比的问题：
“马库斯会变蝙蝠么？”
“吴老板，你是不是读多了书，导致记忆混乱了？”史来穆伸手就要试探他的额头，“”
“昨儿有蝙蝠撞我家窗玻璃。”吴语只得说道。
“不错，这事情很重要，看来我的家访计划要提前了。”史来穆略一羊头，托住眼镜框，“待我联系一下。哦，忘记说，新学期我要带高三。”
“怎么没见你暑期补课？而且你还得负责军训呢！”
“是我主动要求的。高三（15）班的班主任马上要请产假，由我接正好。”
“你自己班上那群学生呢？”吴语想到了永远咋咋呼呼的夏羽禾，还有一直沉默着的姜斯。当时班上闹出了那么大的事儿，后来平息得一点迹象都没有留下。还有半夜遇到阿米特的早恋小情侣们——后来听史来穆说那女孩儿啥都没想起来，就记得男孩儿吓得屁滚尿流连声求饶，毅然地断了关系——
“他们已经不需要我继续监护了。”史来穆有些怀念和不舍，但更多的是欣慰，“一些事情他们能看得清楚，一些决定他们也能自己做了。”
“你这有点儿不落痕迹地棒打鸳鸯哈？”吴语开玩笑说，“感觉你们班早恋的学生没一个有好下场。”
“只能说，世事难料。”史来穆依旧托着眼镜，仿佛手指黏在了镜架上，“他们处理得当且获得了成功，便归结于情感的力量。一旦遇到棘手的问题，处理不了了，便以所谓‘分手’作为威胁。不成熟的事经历多了，也该收心进入新高二，让新的老师去引导他们。”
“你一点儿都不觉得可惜？不能陪伴他们——”吴语问道。
“他们有没有我，已经不重要了。”史来穆站在公交车站的广告牌旁，背后闪烁着颜色绚烂的图案，将他的白衬衣镀出光来，“至少我会在区中一直保护他们。”
吴语居然凭空生出几分伤感来。
“那你要接手的班是啥班？”他岔开话题。
“一个更有趣的班。”史来穆居然露出了笑。
白天休息，傍晚开门。这就是吴语典型的暑期作息时间。开门的时间大大缩减，但并不妨碍热情的准高三学生利用晚自习前一个小时来买书。
数钱，也是能让他忘记奇怪事件的有效途径。
不久，准高三的孩子们也不大来店里了。在最炎热的时候，他们也有十天左右的假期，以便在排山倒海的试卷和考试来到前最后放松一把。
这也意味着史来穆接管新班级的序幕正式拉开。
“今天去家访。”史来穆在一天晚饭后简单地宣布，“你和我一起去。”
吴语终于被拖去见了这个有趣班级的家长们。
历城的夜晚照旧充溢着灯光，这是实行”亮化城市”政策所带来的直接效应，也宣告着历城是个不缺能源的地方。
“我去不大合适吧！是你家访，我去算啥啊？”被生拽过来的吴语一点都不愿意跟着史来穆的脚步上楼。
“你想知道为什么蝙蝠会撞玻璃窗，那是因为它们的超声波集体失灵。”史来穆答非所问。
“这家是养蝙蝠的？”
“不，但他们了解蝙蝠。你去了以后，只需要说是我的助手即可。”史来穆并没有交代太多注意事项，“大家都是为同一个‘有关部门’服务，彼此都很熟悉了。何况，今天还邀请了我们的老朋友，那位吸血鬼家长。”
吴语隐约感觉到这个班的不寻常。
“你是要教他儿子的班？”
“比他儿子有趣的学生，不止一个。”
但开门时，站在门口的那个名叫罗本的学生并没有显出和其他同龄人的不同。他个子不高，黑框眼镜和印了日漫少女角色的T恤，无不宣告着自己是书店的老顾客。
罗本的妈倒是个很有生活情调的女人，且不在乎太多身外之事。她迎了史来穆和吴语进屋，便泡了杯花茶，捧着杯子端坐在沙发正中间，开始看机顶盒里存着的《梅林传奇》第四季，从她按下快进键的频率来看，这剧集里难看的镜头未免太多。
厨房里罗本的爹系着浅粉色的家政围裙，乖乖地刷着盘子，偶尔探出脑袋对等候的两位客人和自己的儿子说：”失陪了，等我一会儿，先让罗本给你们找点水果吃。”
“我是史老师的助手——”在史来穆做完自我介绍后，吴语乖乖地推销着自己。
“幸会。”罗本妈眼睛不离电视。倒是小个子的男生跑前跑后，端茶送水忙个不停。
“我妈是电视迷，别在意啊。”他咧嘴一笑，“今天还有童异和他老爸一起来，您先等一会儿？”
“好！好！”吴语点着头。他沾了史来穆的光，也享受了一把教师级别待遇，有些受宠若惊。“您也是服务于——”趁史来穆和罗本聊着假期安排的空当，他对这位置宾客于电视剧情节之外的母亲很是好奇。
“对。”女人还不等他开问，干脆地一点头。
“哦，他们说我是白化病人，瞳孔可以看到——”
“很多不一样的东西，有些时候视力甚至与我们一样。”女人又说，“最佳资源，除了躯体是人类毫无缺陷，可遇不可求。”
吴语一时不知说点啥好。他很想问问，眼前这位气质优雅甚至高冷的女人究竟出身何处，却害怕太冒昧，让史老师的首次新班级家访砸了锅。
女人又一次按动了快进键，同时转过头：
“你并不冒昧，只是见得不够多。”她用一双能看穿人心的眼睛盯着他“我儿子和丈夫是死灵法师，我是精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