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吴语吃了一惊，整个人钉在原地，表情也凝固在脸上。
“别管他！小心精神控制！”史来穆及时地在他背后拍了一把。
楼下适时地传来尖叫声，窗户外又腾起一条龙的身影，颜色灰暗。
“那是什么！”吴语大喊。
“肖骆离，你要去看看么？”史来穆授意道。
红龙警觉地扭头，看见绿龙黄色的瞳仁也凝着期待，便顺着尖叫和龙的方向追了出去。快餐店里又只剩下相峙者和依旧有些失神的吴语。
“可是老史啊……”吴语的态度像是恳求，“我那时候真的看到我母亲了。”
“我就说你会听的。就像活人一样，走路的姿势啊，手的动作啊，都是她生前的样子？”沈慕一只手撑着脑袋，另一只手夸张地指着吴语的眼睛，“你没有看错，那就是你的母亲，而且根本不是幽灵。”
吴语的眼睛瞪大了。他能感觉到史来穆的手在肩头暗暗施加的压力，那是为了让他不再次滑进深渊。
“你知道异世界开启到一定程度，就会出现幻象么？”史来穆在他耳边说，“千万别上当。”
“多管闲事。我只是给他看更真实的世界，你管得着么？”沈慕嗤之以鼻，“可惜啊，有些事情就这么被掩埋了，总有人不了解真相，容易被欺骗，以为给些小恩小惠，就当起助手来了。他是你的什么人？别告诉我是好朋友？我也是你的好朋友。可是好朋友也会算错啊。我说过，你昨天走的那步棋，有点歪。你以为你能吸引到大家的注意力，可是也把自己推向了风口浪尖。如果这时候有人和你意见相左，轻易就能认出你来。”
“你安静一下。”史来穆只是制止着，并不担心自己的处境有多么危险。他扳过吴语的肩膀，眼睛直视着瞳孔，用最像讲课的调子说道，“说是幻象，其实并不准确。你知道平行世界这回事吧。如果说异空间是嵌套在真实世界中的一个独立泡泡，那么异空间就是并列于真实世界的同等存在。”
“这个我知道。”看多了小说，吴语很容易理解“平行世界”的概念，“你是说，我的母亲在平行世界里，而且活得好好的？”
“她不仅没有死，还可以偶尔看到你。如果异空间加剧，两个平行世界中间的隔膜就会越来越薄。这时候只需要一点点的心灵感应，你就能轻易看到另一边的东西。”
“只要他们还活着……”吴语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用一只手掌捂着胸口，好让呼吸更加平静一些，但努力了几次还是失败了。史来穆的手仍旧按在他的肩上，一点点地让他不发抖，不慌乱。
桌上正好有一份冰块，他拿起来，在脸上胡乱抹了两把，凉凉的触感让他的脑子清醒了不少。
“你想再看一次吧？”沈慕伸着脑袋问，“史来穆解释得很清楚，让他也给你试试？”
“喂，想试的是你自己好吧。”被冰块激灵过后，吴语又恢复了正常状态，“好歹我也是看过几本书的，这么老的桥段，读个七八遍还不知道规则？想蒙我啊？”
一旦开始了吐槽，吴语的自信心就立即爆表，眼神也吊儿郎当起来。这反而是他独到的防卫——不认真的家伙，最难得被迷惑心智。就像是他看到史来穆面对学校门口里怎么也听不了劝的刺儿头，油盐不进，一切苦口婆心都当白费力气，最后不得不强制开启心灵感应。但视线焦点无法固定，即使沈慕想来个强制且强力的心灵感应，也只有抓着他的脑袋，捧着他的下巴，固定住他的视线方能做到。他粉红的眼睛就这么滴溜溜地到处乱看，嘴里更是想到哪出说哪出。
“一点儿都不想见？”沈慕还在追问，语气更加恳切。
“你要是用‘先森请问听说过安利木有’或者‘你想成为魔法少女么’的语气来求我，那我还能信一点儿——我说你到底有没有研究过死宅喜欢啥样儿的风格啊？你既然能变个脸嘛，就快点儿变双马尾少女粉红水手服好不好？说一声‘大葛格我能带你见到妈妈哟’好不好？这么狂的一表情，你以为天上天下唯你独尊哪！你以为广大妄想救世的主角心阿宅们能让你抢了他们脑袋里YY出来的地位啊？”
吴语噼里啪啦地弹出一串“术语”，让沈慕听得摸不着头脑，过了一会儿才问：
“你是让我变别的样子？等我先帮你打开——”
“连拖人下水都只会拽，拽哥·马芬都没你拽行了吧？”吴语偏头看了一眼史来穆，本来严肃的脸憋着笑的样子让他更是自信满满，嘴炮又一次要发作了。
“别吐槽了说重点。”史来穆可能是憋不下去了，“要不他总拿平行世界规则忽悠你。”
“平行世界的规则要说么？啥时候给平行世界撕个大口子都不得了。你用宇宙魔方召唤个外星舰队还够打上半天呢！说得好听，要我见我妈？我看录像看照片哪个不能回忆起她的音容笑貌？我每年可孝顺了给我爹妈烧了好多纸钱呢你造嘛！谁知道你要放个啥过来？万一那平行世界是阴曹地府你要看全世界的人鬼情未了？你这逼着人破坏俩平行世界壁垒的，能有点儿新意么？你看那个史蒂芬·魔法特写了个裂缝的梗，看得观众恨不能去砸他家玻璃，这就是故事没圆好的后果！要是你现实世界没圆好？白白了您呐我慢走不送！没有人砸你玻璃，我给人免费送砖头嘞！总而言之一句话，别想让我当你的帮凶！”
这回轮到史来穆给吴语鼓掌了。
吴语稍稍有些得意，但很快又被史来穆的手肘拐了一把。
“注意。”史来穆提醒道。
确实需要提醒。他们眼前的沈慕表情实在是很不正常。他好不容易恢复的年轻脸孔微微有些扭曲。
“你是在和我开玩笑？”沈慕似笑非笑地说，“那我也给史来穆开一个玩笑好了——”
他还来不及说完，从店外闪出的一条黑影就将两个超自然生物按在桌上。
那种野兽的腥臊，吴语并不是第一次闻到。在码头被狼人追击时，他对随时可能扑上去的利爪与尖牙甚是恐惧。可这时候，狼人并没有直接扑向最有可能下口的吴语，反而是两只口感可能像果冻的生物？
吴语有些迷惑，但他又不敢上前。狼人的嘴边还淌着口水，牙齿咧成随时可能要撕咬的样子，鼻尖反反复复地嗅探着两只生物的异同。
虽然史来穆被按在桌上不得动弹，可并没有使出自己喷酸液的绝招。他只是乖乖地被按着，既不打算溜走也不打算被咬。沈慕就有些不自在了，反抗的力度挺大，但还是被狼人压住了。
吴语细细看时，狼人的脖子上竟然挂了个项圈，顶端嵌了个小盒子，红光一闪一闪。
狼人凑近两个生物的脖子，从头发丝闻到手臂，仿佛在思考问题。突然，它的一只爪子松开了，史来穆一个翻身从爪下挣脱出来，向后退两步，站在吴语身边。
“太好了——”吴语刚要欢呼，史来穆紧紧捂住他的嘴。狼人转身看了一眼，对自己曾经的猎物一点兴趣也没有。它一只爪子锁着沈慕的背，另一只也扣了上去。
在两只爪子的撕扯下，沈慕的身体出现了轻微的变形。他的胳膊似乎要从另一端伸出去，化成绿色的透明细条。
狼人脖子上项圈的红灯闪得更加频繁，“嘀嘀嘀”地发出提示音。在富有规律的闪动下，爪子竟然灵活地滑向了那只试图溜走的手臂，肢端被堵了个严严实实。
眼看着狼人就要啃上沈慕的脖子，史来穆终于发出声音：
“够了，李睿！”
“够了，李睿！”门外也传来一声呼喊。狼人收住了嘴，脖子上的项圈不再闪动，但双爪依旧紧紧扣着沈慕的脖子。
“马库斯？”吴语本来以为会出现个大救星，结果来者依旧是他眼中的重度中二病，不禁有些失望。但有得救场，他也不计较了。
马库斯的下巴抬得高高的，绿眼睛瞟着不甘心的沈慕，用听了吴语就想上去打一顿的调子说道：
“我说怎么异空间频繁呢？原来又是你。本省的首席执行官来了一点敬意都没有，你还敢闹事？”
沈慕被狼人卡得直翻白眼，嘴里想说又说不出，眼神可是一点都没屈服的样子。
“好狗，别掐太紧，我还要拷问呢。”马库斯示意道。
狼人对“狗”这个称呼显然不满意，不甘心地在喉咙里呜呜地抗议。
“他脖子上的是增幅器？”史来穆问，显然对“有关部门”的黑科技很了解。
“也是限幅器，能控制狼人的行踪和力度，以备不时之需。”马库斯不仅有总裁的派头，首席执行官的姿态也不小，“要我谢谢你们的帮忙，还是历城分部的合作？”
“都不用，我知道你不会谢的。李睿，松一点吧。别把他真掐死了。”
狼人稍微松了一点爪子，沈慕才终于可以转动脑袋说话了。他腾出一只手，擦了一把淌到脸上的几滴口水，依旧不驯地笑着说道：
“有些生物还是只能当狗。”
“狗怎么啦？你不是还找人拦过高速路上狗贩的车么？”吴语想起史来穆说过的话，不甘心地辩道。
“一时有一时的利益，一时有一时的对策，无非见机行事罢了。即使史莱姆这种生物，也只能将‘无能’委婉地说成‘体验生命’，悲哀。”
“你自己不也是其中一员么？”史来穆压着火反问。
“啊，忘了忘了，刚才准备给你开玩笑来着。”沈慕毫不在意马库斯的蔑视和狼人的钳制，示意史来穆走近些，觉得距离合适了，才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道：
“谁说我是史莱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