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璨影依言将额前的缎带取下,霎时间,光芒满照。光芒的源头,便是璨影眼角的六芒星胎记。再次看到这异象的伏叟才将手上的能量收回,放心地开了门。这么多年不见,不得不说,璨影比离开莫名岛时要强大的多。那种压抑感和震慑力是伏叟千百年来都未曾感受过的。
璨影将缎带系回,然后抱起慕莎踏进已经显得有些低矮的小屋。
“孩子!你把慕莎给带回来了!”
璨影将慕莎小心翼翼的放置在床上。他默不作声,脸上被阴郁之气笼罩着。伏叟意识到出了大事,急切地问:“怎么了,孩子?”
“慕莎--”璨影停顿了一下,继续道,“公主的生命之光,快要熄灭了。”
“怎么会这样?”
“导师!你知道是谁将公主诱走的吗?”
“哎!说来惭愧!来者的魔法力无懈可击,丝毫不被极夜影响。他变幻成你的模样,声音、气味与你也丝毫不差。只是--”
“只是如何?”
“哎!”
又是一声叹息,璨影今夜听到的叹息已经够多了。
叹息过后,仁爱的导师自责的说:“是我太疏忽了,来人的额上没系黑金缎带,我却没注意到。”
“导师,不是你的错,该发生的总归要发生。”
“我难辞其咎!”
“导师!我得先向月神报告一下我们的情况,或许,她能有办法!”
璨影一挥手,如同手执光刀在切割空气,须臾之间,月神的脸便显现其中了。
“神!”璨影单手放在胸前,颔首致敬。
导师伏叟也急忙低头致敬。
“慕莎怎么了?”女神单刀直入,一点没有要跟多年未见得部下闲话家常的意思。
“公主她--”
“不要吞吞吐吐的!”
“公主的生命之光,快要熄灭了!”
“生命之光?”
少年轻轻一转,月神的目光便落在慕莎身上了。一看到慕莎,她秀丽的白色眉毛立即扭成一团,严厉地呵斥道:“马上回来!你们统统都回来!”
“可是,在极夜中行路,如果遇到危险我们很难抵御!”导师伏叟忙抬头说。
“事到如今,你还不醒悟!我已经倾尽全力在房屋周围设下防护层,只要慕莎不走出屋子,今夜定然无事。若不是因为你的过失,又怎会成如今这两难的境地。”月神的恼怒之声透过圆光镜听来都还那么得震耳欲聋。
伏叟神色黯淡的重又低下了头颅,本就苍老的身躯,一下子变得更憔悴了。
“神!不能完全怪导师!该发生的--”
不等璨影讲完,那空灵的美声就再度响起了:“立刻将慕莎带回!”话音未落,月神消失,光芒熄灭。
“导师!我们走吧!”
璨影轻盈地横抱起慕莎,迈步向前走。伏叟老朽的身躯像是在地上生了根,一动不动。目光空洞的盯着地面一点。
“导师?”发现伏叟还在原地,璨影关切地问。导师伏叟的心神游离了。听不到爱徒的呼唤。
璨影急忙回身将慕莎放下,大踏步跨到导师面前,嘴里叨念着古老的圣法,这时璨影的指尖闪烁起星点光芒,他挥手在导师胸前写下远古的圣言。伴随着一声剧烈的咳嗽,伏叟苍老的身体如泥一般瘫软在地上。璨影上前将敬爱的导师扶住。伏叟睁着浑浊的眼睛看着璨影,幽幽地开口,声音颤抖着:“孩子!爷爷--没脸再见月神了!”
“爷爷!这不是你的错啊!”
璨影有些承受不住了,好像一瞬间整个世界都压在他纤瘦的身体上。慕莎和伏叟都是他最亲的人。短短的几个小时,他们都处在死亡的边缘,一手拉着这边,一手扯着那边。这种撕心裂肺的痛即将把璨影撕裂。
“六年了!”
“什么?”
“璨影没叫过爷爷,已经六年了!”
璨影将脸转向窗外,黑色的眼泪一颗一颗的掉下来。窗外高擎的翡翠树在静止的风中沙沙作响,它们也在抽泣吧!
“你第一次,叫慕莎公主时,慕莎很伤心,可是她却没哭。而且你离开的这几年,慕莎以你为目标,每天都勤奋的习练着她最讨厌的剑术。”
璨影又何尝想用这种冷漠的方式,将慕莎拒在千里之外,叫一声公主,对他来说,就好像有千把刀子在他心上刮。可他不能忘记自己的身份。
月神说道:“不管你和慕莎过去关系怎么样,但是现在,我希望你能记住一条:她是公主,而你只是个战士!你的使命是守护慕莎,守护月亮神族!”
父亲说道:“我希望你记住你的身份,你是一个战士,而慕莎是会成为月神的人!”
而璨影回答道:“是!”
十二岁的璨影离开莫名岛学到的第一件事,就是认清自己的身份。
“爷爷知道,你有自己的难处!”导师伏叟继续说,“慕莎将来也会明白你的!”
将来?慕莎还有将来吗?慕莎现在这个样子,能好吗?
“璨影,带着慕莎去月神处吧!”
“您呢?”
“爷爷老了!能守着这座小岛逝去,也是一件很美丽的事!”
“爷爷--”
话音渐息,导师的双眼也逐渐闭合。璨影将食指和中指并拢,放在导师布满横纹的前额上,还好,精气尚存。不忍将心神俱损的导师吵醒,璨影默默地抱起慕莎,离开了。
离开时,回望这玲珑的小屋,心中像是破了个洞,有不知名的东西倾泻而出,堵也堵不住。
莫名湖湖水在夜色中泛着阵阵光粼,璨影抱着慕莎在空中飞行。云,触手可及!璨影不时低头看慕莎,他甚至天真地想,或许,下一次我再看她时她就醒了!
“璨影!”美丽的犹如叹息般的声音在夜空中响起。
正前方,一位少女浸没在光晕里,朝着璨影摇曳着身姿缓缓走来。千米高空,少女如履平地。璨影环在慕莎腰际的那只手,急速的聚集能量。
“璨影!”
“璨影!”
“璨影!”
幻影从四面而来,如催眠般呼唤着少年的名字。幻影每唤一声,璨影的心就揪痛一下。那声音,明明就是慕莎的声音。而慕莎,仍在少年怀里昏睡。
如此强大的幻影魔法,怪不得将经验丰富的老法师伏叟都骗过了。幻影渐渐走近,那与慕莎完全相同的面容,那柔情似水的眸子,让璨影的神经渐渐被麻痹了。
似乎有人在他耳边不停的叨念:“松开手吧--松开手吧--松开--”
璨影感觉整个天空都掉转过来了,莫名湖水从头顶倾泻下来。他还来不及闪躲就被淹没了。
“慕莎!”在湖水中翻了个滚的璨影猛然发现自己的双臂保持横抱的姿势,却空空如也。璨影急忙将手臂松掉,准备腾出手来游水。就在那一刻,所有的幻象瞬间消失,莫名湖还在脚下,头顶还是天空。只是,不见了慕莎。
璨影急切地寻找,发现慕莎正在下坠,如一片白色雪花,轻盈的坠落,向着在千米高空下所看到的深蓝色的湖水。他想要俯身冲下去接,却动弹不得。身上有无数的蓝色丝线拉扯他,丝线的另一端消失在遥远的风中。他拼力挣扎,那如丝般纤细的线,嵌进了血肉里,每挣扎一分,线就更深如身体一分。那种从四面八方涌来的痛,让璨影的心渐渐清晰起来。
不行,慕莎离自己越来越远,他不能失去她,不能。心中燃起了火焰,璨影将信念抛出,安静的风回旋起来,幻化成一只苍黑的龙。由他的双脚起,盘旋而上。
“啪--啪--啪--”
所有的线依次断裂,蓝色的光芒一束束的回缩到了看不到的远方。璨影的身体在失去一切支撑后开始下落,可以听见风在耳边呼啸而过的声音。好想--好想--就这样一直--一直--的下坠,好让我可以休息一会儿。少年紧闭双眼,身体在腰际拱出幅度,那是风存在的痕迹。“噗通”一声,落入水中,激起巨大的水花。身体在那一瞬间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仿佛身下有什么软绵绵的东西托着自己。
“璨影!可怜的孩子!”如洪钟般沉稳而响亮的声音,敲击少年的耳膜。
璨影勉强将眼睛撑开了一条狭缝,模模糊糊地看到正在飘浮着的白色身影,伸出一只手去触摸,可那是自己摸不到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