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大双当时正在干的是一只一只地用手将这公鸡两条腿的十只脚趾一一拧断,当他拧到第八只脚趾时,看见弟弟递过来的秧子。
这厮一把扔了公鸡,夺下手机,捧在眼前,嘴里不住地嚷嚷,嘿嘿,真的啊!是秧子!是真的!秧子……这厮忽然愣起神来,偷偷流出来的口水差点淹没了手机。
这厮看了半天后,要求弟弟将这照片发到他手机里。
苏小双当然愿意将自己的神奇邂逅与哥哥分享,可他万没想到,他哥苏大双会在第二天凭着照片背景那惠民诊所的招牌,来找秧子,更不曾料到,他哥苏大双会干下无可挽回的蠢事……秧子打完点滴,出了诊所,没走几步就迎面遇到罗海海。
我们知道,再没脾气的女孩,这时也会犯倔耍性子,何况秧子知道自己这几天是为谁而“病”。
罗海海一句问候的话还没说完,秧子就涨红了脸大叫,我不认识你!你滚!同时,泪水就不争气地汹涌而出。
秧子的突然尖叫,立即引起了路边行人的注意,诊所里也有病人把奇形怪状的脑袋和表情伸出来朝这边打量。
罗海海当然很尴尬,他拉秧子进旁边的一条胡同,那里很安静,也有些凉快,一边说,你听我说,我对不起你!可秧子不干,挣扎着,一边嘴里喊着,你滚!我不听你说话,我不认识你!一边用尖细的手指抓挠罗海海的手臂,罗海海感觉到疼痛,不过这疼痛让他有些激动。
他坚持拉秧子进胡同,说秧子我真的很对不起……这当口,苏大双拎着满满一袋好吃的零食,正满头大汗地寻来,他一眼看见了秧子,同时兴奋异常地大声叫着,秧子,可找着你了!秧子一开始以为是苏小双,可到了近前她才从身体的肥胖程度上认出是大双。
而这时罗海海还攥着她的胳膊。
秧子觉得在苏大双面前被罗海海抓着胳膊,很尴尬也很恼火,就想发力摆脱,可罗海海力气很大,她怎么摆脱得掉?这时,苏大双挺身而上,一推罗海海,狗日的,你搞啥东西?找死啊!罗海海被这半路杀出的满嘴脏话的家伙推得很生气,他说,我是她同学,你是谁?秧子下面这句气话,成了事情急剧变化的导火索,秧子后来为这句话几乎悔青了肠子。
她当时对苏大双说,我不认识他,他是流氓!从来都不肯动脑子的苏大双没有说话,上去就是一拳,直奔罗海海面门。
罗海海很轻松就躲开了,同时就习惯性地抬起了他那训练有素的腿,苏大双应声倒地。
肥胖的苏大双这回没有骂一个脏字,他缓缓地爬了起来,从那大裤衩上叮里咣当的无数的口袋中的某一兜里,摸出了一把尖刀……他在狠狠刺向罗海海的同时,说了句很豪迈的话,为民除害,杀死流氓!罗海海连哼都没哼一声,在血光四射中,一头栽向大地……逃离大山,弓子重新回到了城市。
面对张牙舞爪的立交桥和自命不凡的林立高楼,弓子突然产生一种莫名的胆怯,他不知道这感觉是否很像小翠第一次走进城市。
带着浑身泥汗和疲惫,躺在一家写字楼的台阶上,看着近乎陌生的城市,他的情绪和意识像水一样平淡,似乎整个暑假所经历的一切还没有开始抑或根本就不曾发生。
一切像是一场梦游,点燃小翠他们家门前的麦秸垛,冲天而起的大火把弓子照醒了。
城市的晚霞是真实的,有些浑浊的红黄交织,从高楼间蒸腾起的混杂着城市的污气,叫晚霞更加迷蒙。
山里的晚霞是假的,天太蓝,云太白,阳光太红火。
弓子相信那是假的,因为没有小翠的山里的晚霞,太不真实了,就像他始终怀疑小翠并没有死,而是藏在那个土丘下干着为家里和自己挣钱的活计。
街上的车子开始多起来,快起来,从铺着彩色方砖的人行道上走过的行人匆匆如流云,像是去赶早自习点名。
弓子脑袋有些迷糊,使劲摇了摇。
城市噪杂声在耳边“嗡嗡”直响。
一个保安走过来,踢了踢他,说这里不能睡觉,对面立交桥下有桥洞,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