弓子说,你把钱打过来,我自己买。
现在补课,走不了。
老爸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说今天来不及了,明天再给你汇钱……弓子兴奋得见谁都像老爸一样亲切。
可晚上回到家里,老娘劈头一通臭骂,说你又要钱干什么?是不是前一段还没疯够?弓子开始还装傻充愣,一脸的窦娥冤,说,我要什么钱了?老娘说,你给南京的范大林打电话要钱,你以为我不知道?弓子一下子蔫了,心里一遍遍吼着,范大林,你会后悔的!弓子没想到老爸范大林不仅没给钱,还出卖了他。
其实范大林没有想到弓子会诓钱,他给王大兰打电话的意思是,这笔开支应该让她知道。
虽然说要离婚,可毕竟没办手续,他的收入支出也是离婚谈判时的一个重要内容。
老娘逼弓子说出要钱的目的,弓子当然不敢说帮女孩秧子交补课费,在老娘面前说这个,等于往炸药桶里扔火炭。
老娘可不会表扬他,说他有爱心,帮助别人,老娘一定会恨不得掀开他的肚皮,审他三天三夜,直审得他七窍流血。
弓子说,想买一套皇马队劳尔的仿冒球衣。
老娘信了,说你趁早死了这份心,别说什么皇马,蚂蟥也不行!好好补课,好好学习,考上大学,一切好说,到时老娘给你买台电脑!这是弓子第一次从老娘嘴里听到电脑两个字,而且是第一次提出给他买。
要知道,电脑一直在老娘心目中,跟恶魔、炸弹、毒药几乎是一个概念。
那么可想而知,考上大学对于老娘来说无异于万事休矣,同时对于弓子而言又是万事可为。
可弓子却无形中恨透了那个渐渐逼近的大学,他觉得一切的不快和烦恼,都是那个看不见的大学在作祟。
他想,如果不是那道看不见的高墙的阻挡,外面风光无限,快乐无限。
一晚上,弓子看不下一个字,以至老娘进来给他送饼干倒开水时,他竟痴痴地看着老娘。
老娘犯憷,问,你翻什么白眼?弓子猛一激灵,说,不把这道题想出来,我决不吃饼干!老娘心里那个乐啊,说,悠着点,喝点水,疏通疏通脑子。
弓子上床合眼前,似乎想通了那道题,他在洗脸时,不顾老娘已经睡下,清了清嗓子,把周杰伦的“双截棍”舞得声嘶力竭……弓子万万没想到,就在弓子恨不得脑袋夹裤裆里为秧子想办法时,秧子出现在放学的人流中!秧子的背影永远是独一无二的,在清一色的校服的河流里,秧子像莲花一样摇曳在荷风绿影中。
弓子甩下身边的几个铁杆同学,犁铧一样剪开人流,驶到秧子跟前,气喘吁吁地说,秧子,真是你?有钱了?我正帮你想办法哩!秧子脸一红,看看周围,低声说,林老师昨天去我家了……谢谢你弓子!秧子不想在这么多同学面前说补课费的事,太没面子了。
她加快了脚步,但又不是要甩掉弓子的意思,她不时用眼神回头牵引着弓子。
出了校门,弓子取了自行车,却没骑,推着。
秧子看见了,也没骑,推着。
弓子进了拐角的胡同,没走,用目光等着秧子。
秧子果然没有独自离去,磨蹭了一下,见周围没有熟悉的同学了,进了胡同。
弓子:我听你们班荆曼说,你老爸被流氓打了?秧子:是的。
弓子:谁?告诉我!秧子:不知道,跑了。
弓子:为什么打你老爸?秧子:不知道,也许是为了我……弓子:为你?秧子:有两个烂仔,老缠我……弓子:说,谁?我帮你出气!秧子:不知道。
我爸说,那家伙一句话也没说,就在我爸头上拍了一砖,我爸当场就昏倒了……弓子:什么?用砖拍的?秧子:用报纸裹着。
弓子:报纸裹着?秧子:警察说,那砖事先浸过水,很沉,否则我爸不会伤那么重!弓子:你爸是做什么的?秧子:在路边修车。
弓子……秧子:弓子你怎么了?弓子……秧子:弓子,我要回去了,我要去医院给我妈我爸送饭。
秧子大名叫夏雪,拿弓子的话说,这名子也是忒平常了,估计多得出门绊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