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惯了“我国经济快速增长”的喜讯，却不曾料想，十余年来“快速增长”的经济，实际上是处于投入多、消耗高、资源浪费严重的低效益的运行之中。有资料表明，去年上半年，我国工业企业经济效益综合指数比1995年同期下降3.81个百分点，工业资金利税率和成本费用利润率分别比1995年下降1.45和1.12个百分点。百元资金投入创利税竟低于银行贷款利息。难怪有人说，这样的增长与进步，正是对经济发展的一种阻碍。
“万元不算富，十万刚起步”。这是今日中国个人经济进步的一种新说法。据保守的官方统计，目前我国年收入在5万元以上的户数，约占全国总户数的2%。前不久看到一份资料，1989年至1994年，我国城镇居民人均消费支出年均递增18.7％，生活水平已进入“小康”。然而今天又看到国家统计局的一个统计数据：1994年，全国约占城镇居民总数5％的人处于相对贫困状况，其月收入低于160元的基本生活消费水平。我想，仅仅维持“温饱”的，可能会是一个更大的比例数。有专家这样比喻人民生活水平方面的进步：前些年贫富者的收入增长如龟兔赛跑，快与慢，但是都在前进；而现在的贫富之间则是两匹背向而驰盼马，一个前进，一个后退，距离愈来愈大。“十万刚起步”是真的，因为在上海，经营生猛海鲜的个体户的月收入就是10万元。自然，每月130元的收入，也照样、能让湖南的63万城镇居民维系他们艰难的生活而不至于无以度日。
发了财的又岂止是个体户。权与钱历来就是一种难以挣脱的纽带关系。六十多年前，吉鸿昌曾经制作了印有“当官即不许发财”的瓷碗发给属下以示告诫。六十多年后的今天，吉将军的家乡河南省也学了他老人家的样，烧制了大批印有同样文字和吉鸿昌头像的瓷碗分发和赠送各级党政官员。有人对此举极力称赞，以为是倡导领导干部“廉洁自律”的一个好举措。可我很迷惑，既然好端端都是“廉洁自律”的好楷模，何以又要制了“当官即不许发财”的警戒碗呢？人类社会进步到了今天，共产党的领导干部怎么还需要时时敲打方能记住本党的基本宗旨和义务呢？更不可思议的是，领导干部下基层发现了问题，居然算作是一大实绩。据说发明这做法的某机关的作风已大为改观。“发现问题就算实绩”，那么，解决问题是否就要算是贡献突出了？真不知领导干部到底是一种什么职业和责任了。然而这样的进步，总是让人的心里多了一些酸楚和无奈。
在我很小的时候，任何人的手中如果有了一张破损的人民币纸币，他随便到任何一家银行去，都能够换得一张崭新的纸币。可在今天山东某地一家银行的营业部为一位老人换了一张破角的贰角纸币，就成为触动社会的热点，不但在那个城市引起了轰动，掀起了学习加讨论的高潮，而且新闻媒介还大肆进行报道嚷遍全中国。你不能不承认，这世界实在发生了太大的变化。
一九九五年十一月八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