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配不公的问题，官方怎样看待，不得而知，但社会成员中的牢骚和不满，已由热门话题变作了无可奈何的叹息。现在对发牢骚不大指责了，不再有人（或很少有人）批评说“端起饭碗吃肉，放下筷子骂娘”。本来嘛，吃肉与骂娘根本就是两码事。分明这问题就存在，而且是人为造成的，别人批评、议论两句，你怎么就能指责说是骂娘呢。可是不指责了，由了牢骚去发，就是好事吗？未必。牢骚尽可以发，充耳不闻，问题不去设法解决，我看是更糟糕。就说这分配不公。多年前，人们就对一些个体经营者以不正当手段甚至非法行为致富的现象提出了异议。这问题的解决如何，对于绝大多数的社会成员来说，关心的程度，大抵也仅只是表示一下关心而已。而对于行业间的分配不公，不同部门间的工资差距，因为涉及了许多人的自身利益，他们不可能不去思考，他们的情绪和热情不可能不受到影响。行业分配差距大，一些公司的工资无限制的问题几年前就听到了不少议论，而且多是在官方召集的会议上。但时至今日，差距依然在拉大，工资依然无限制。我身边的例子：一个工作了近四十年的正厅级干部，其月收入为850元。他的儿子，一个20多岁的青年，工龄只有六七年，月收入却是980元。父亲在政府行政部门工作，儿子在民航部门工作，这就是收入悬殊的原因。一位三十多年工龄的干部，月收入600元左右，儿子参加工作三五年，月收入却是800多元，儿子在银行系统，老子在政府部门。至于同样工龄同样职务而不同行业之间的工资差距，则可以达到二三倍甚至四五倍。无论怎么讲，这样的极不合理的分配，是让绝大多数的人难以服气的。凭什么我工作了几十年，拿到的报酬却不及工作仅几年的毛头小伙子？难道他的劳动和贡献比我大？去年在一个政府部门召开的大型会议上，许多与会代表甚至是满腔义愤地高喊：“向银行看齐！”看齐什么？高额的分配、优裕的待遇、现代化的办公设备、舒适的办公条件、金碧辉煌的办公大楼、宽敞可意的职工住房。看一看全国各地的金融系统，难道不是这样吗？这自然是社会主义中国事业兴旺、人民生活富裕的表象，是在众多低工资低收入的羡慕、不平、困惑的目光注视下的兴旺与富裕。银行、邮电等一些行业工资太高，而大多数行政部门工资低，行业间差距太大，这是事实；房地产业，证券公司等以投机买卖发横财，这是事实；隐形收入往往大于显形收入，而通过在成本上做手脚使国有资产蒙受损失，这也是事实。
怎么能让人想得通呢？同在一片土地上，同沐浴着一片阳光，都在做着自己应做的那一份工作，同样都被可尊敬的纳税人养活着，很难说你那个行业或部门就有了高人一等的资本，你就有了比别人突出的贡献’，然而分配的不公平就是那么明显地存在着。分配原则在这里几乎就失去了立足的地方，“效率优先，兼顾公平，一次分配突出效率，二次分配体现公平”的基本分配原则被置之一边了。前些时，一位家长向我打听某收入高待遇好的行业的头头，想找关系把他的孩子安置进去。听说就有不少家长在子女大学将毕业时，居然通过向校方有关人员行贿等方式欲使子女分配到工资收入高、待遇优厚的行业部门。这是行业间不合理的分配差距带来的人才流动的问题。而分配不公现象的存在所引发的牢骚与不满，则无疑会给社会的安定与稳定造成影响。因此，切不可对牢骚与不满耳不闻。
一九九五年九月八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