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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帝丘店的激烈攻防

帝丘店位于睢县的东北部,是个二百多户人家的大村落,之所以取这个名字是因为村北有座封土丘,据说是帝“喾”的陵墓。

这一带属于黄泛区,遍地积沙,风吹过处尘土漫天迷得人睁不开眼。蔡智诚不明白皇帝老儿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坟墓建在这么个环境恶劣的地方。参加过郭团长的祭奠仪式之后,他就和海国英坐在沙地上,一边揉眼睛,一边讨论着神仙鬼怪的问题。

“灵堂”外的角落里躺着气息奄奄的罗华。自从到了帝丘店,这小子就一直人事不知地昏睡,让大家对他伤透了脑筋——继续捆着吧,怕把他勒死了;松绑放了吧,又怕他醒来以后乱跑;最后把他抬到卫生队,人家军医不但不给治,反而建议“赶紧把这犯瘟病的家伙拖出去埋喽”。伞兵们只好又把他扛回来,丢在“灵堂”(实际上是个马棚)旁边一个阴凉的墙角,等着他自己咽气——那些营长、连长们走过来走过去的时候都要伸头瞧上一眼,然后就惊奇地说:“咦?怎么还没死啊,这小子的命真硬!”

蔡智诚也在等着罗华“寿终正寝”。他一边忍受着肆虐的风沙,一边挺纳闷地问海国英:“我帮罗华是因为老乡的关系,你为什么也愿意救他呢?”

海国英的答复十分简单:“罗华信菩萨,是个好人。”

“哈——那么,我这个不信佛的就不算是好人了喽?”

“你当然也不错,不过……”海回回十分认真地建议说,“老蔡,如果这一仗没被打死的话,你还是试着入教吧”。

“得了吧,入什么教。我即便是拜佛也绝不去拜你那座菩萨,我吃不惯羊肉。”

“没有关系的,信奉什么教义并不重要。虽然通往天国的道路各不相同,但信徒们最后走进的是同一个天堂。”

“哟……真的吗?”蔡智诚还是头一回听说这样的谬论。

于是,海国英就先知后知、上帝撒旦、神仙妖怪、天堂地狱、轮回转世什么的讲了一大堆,吹得云山雾罩。蔡智诚原本就为了自己“克死上司”的事情而有点儿忐忑不安,再被他这么一通神侃,不由得彻底懵了。

不过,还没等蔡信徒弄明白“真主”和“上帝”到底是不是同一码事,他就接到了新的任务。

7月4日下午,帝丘店被解放军彻底包围了。

村子的东面是华野8纵(王建安)、南面是1纵(叶飞)、西面是6纵(王必成)、北面是4纵(陶勇),四周重兵压境。而村子里头除了整25师师部(黄兵团部)和108旅的一个团之外,就只有第三快速纵队残留的这五百多人。

根据黄兵团司令部的指令,快纵的残部被编成了四个组,分别派往各个方向担任预备队——这说明黄百韬其实还是比较看重伞兵的。因为根据防御作战的惯例,在阵地一线承受首轮打击的往往是素质较差的炮灰,而在二线准备进行反击的却是能力较强的精锐——但问题是这些伞兵毕竟是新败之旅,士气低落,而黄百韬又没有共产党那样的做政治思想工作的本事,所以事到临头只好加派人手进行监督。蔡智诚于是也就成了督战队的执行官,手拿小黄旗、臂戴黄袖箍,在北门方向站脚压阵,发现有谁退缩就是一枪。

在北门附近负责防守的是108旅的322团,蔡智诚到阵地四周转了一圈,觉得这整25师真不愧是擅长搞土建的队伍,修建防御工事的水平确实高出伞兵一大截。

早在被包围之前,25师就砍光了周边五华里范围内的树木和高杆植物,并且破坏了一切有可能成为攻击隐蔽物的房屋建筑。这时候,村外已经挖出了一条深一丈二、宽两丈二的环形外壕,这外壕既难以徒手爬越(太陡),又难以搭设跳板(太宽),是守军防御的重要屏障。322团的一线阵地就紧挨着壕沟,阵地上布满了散兵坑。这些散兵坑全是半月形的,不仅能够封锁正面,也很方便进行侧射,各掩体之间还有交通壕相连,可以相互支援。沿着交通壕又设置了许多暗堡(半截在地下、半截露出地面的低矮碉堡),暗堡的四面都开设了枪孔,不仅可以正射侧射还可以倒打,几乎没有射击死角。

村口处拉起了两道铁丝网,这是一二线阵地的分隔标志,也是督战官的监督线。从原则上讲,村外一线阵地的官兵是绝对不允许退过这条生死线的。

村子里面就是第二道防线。帝丘店的民房院落已经被整25师改建成了一座座防御堡垒,房顶上架着机枪,负责掩护村外的阵地,屋墙四周掏出了枪眼,各种枪械组成的高中低层火力网封锁住了村内的街道。街面上设置了拦阻工事,甚至在街角处和院子里也垒筑了地堡,黑洞洞的枪口从四面八方对准了解放军可能进入的通道……

伞兵预备队的集结点就设在一二道防线之间,他们的任务是根据上峰的指令,或者突出村外实施反击,或者退回村里参与防守。

自7月3日夜间以来,322团已经挡住了华野4纵12师(彭德清部)的多次攻击,这时的阵地上随处可见双方阵亡者的尸体。最为显眼的是,阵地前沿还有一溜塌陷的大坑正冒着青烟,似乎是刚经过爆破——据322团的军官介绍,那是被他们破坏的解放军坑道。

事情是这样的:头天夜里,华野12师的攻击目标一直锁定在帝丘店的东北方向,正北面始终比较平静,这反而引起了322团的怀疑。今天凌晨,侦察兵搜索村北前沿,发觉有几处野地里的草叶子上没有露珠,而把这些干草的位置连接起来就恰好是一条从12师阵地指向帝丘店外壕的直线。国军指挥部于是断定解放军在东北方的佯攻是虚招,目的是掩护在正北面挖掘地下坑道(幸亏如此,因为蔡智诚他们先前就是从正北方向逃进帝丘店的)。

322团的工兵随即实施反向掘进,在解放军坑道的前端设置了爆破室,一下子就炸毁了整条暗道。第12师见“暗渡陈仓”的计划失败,只得强行发起攻击。结果损失很大,最终也没有能够突破国军的外围防线……

蔡智诚来到阵地上的时候,华野12师已经撤退休整了,帝丘店北面的解放军换成了4纵第10师(卢胜部)。虽然打走了一个师又来了一个师,但108旅322团却并不显得害怕,一帮家伙心气十足,跃跃欲试的,似乎很愿意与解放军的王牌主力较量一番。

说起来,这108旅和华野4纵算是老冤家了。

华野4纵的前身是新四军总部的“新编第3纵队”,他们曾经在皖南事变中遭受重创,部队被打散,一年之后才重建为新四军1师第3旅。而在当时,攻击茂林新四军总部的国民党主力正是第32集团军108师。并且,在西坑村乌龟山扣押新四军叶挺军长的队伍恰恰是108师的322旅,也就是眼前的这个108旅322团。

108师虽然是东北军出身的部队,但他们在抗战期间一直配属于第三战区,因此基层士卒大多是淮南一带的子弟。刘邓大军挺进大别山之后,这些人的家乡就被解放军“侵占”了,而国民党上层又反复宣传共产党在解放区“烧杀抢掠”“涂炭民生”什么的,搞得不明真相的士兵十分愤懑,个个都咬着牙想和解放军拼命。这会儿,政训官和督战官们又满世界地嚷嚷:“弟兄们呐!报仇的时候到了,咱们早先就曾经抓了他们的军长,如今再加把劲,把他们的司令也抓来吧!”底下的一帮喽罗顿时兴奋地嗷嗷直叫,好像真可以让皖南事变再重演一遍似的。

国军军官在这边加油鼓气,解放军那边也没闲着。

从对面的阵地上不时地传来宣传劝导的呼喊:“张三啊!我是李四呀,解放军这边优待俘虏啊,我现在已经觉悟了,你也别为老蒋卖命了……”、“王二麻子,我是刘老五,咱们家乡解放了,分了粮食分了地,日子过得好极了,你可不要再上国民党的当了……”

从望远镜里,蔡智诚可以清楚地看见对面的情况。4纵第10师正在实施土工迫近作业——战壕从四五华里以外就开始挖掘了,刚起头的地方只有一股道,非常宽,向前延伸一段之后就一分为三,然后再向前延伸又一分为三……这样不断地延伸、不断地分岔,前端越来越多也越来越细。一眼望去,那壕沟网就像是一棵平躺在地面的大树一样,树梢全都指向了帝丘店。

整25师的督导官告诉大家:这种土工作业方式是解放军大规模攻坚时的常用办法。那远端最宽的沟口是他们的师指挥部,接下来的分岔处依次为团部、营部、连部……这样等战斗开始之后,政委或者指导员在岔口上一站,下属部队就只能前进不能后退了,比什么督战的招数都管用。

蔡智诚发现,“树状网”的旁边还有几条比较奇怪的壕沟。这种壕沟不分岔,从头到尾都是两三米宽,就好像是特意挖掘的战场分界线一般。督导官解释说,那是“回撤通道”——网状壕沟是专门用于进攻的,只许进不许退,所以那些往回抬伤兵的担架队就必须另有道路,这一方面是为了避免下撤人员与前出人员在战场上发生拥挤堵塞,另一方面也为了避免攻击部队在遇见伤员之后影响士气。

“那些通道没有战斗兵,来来去去的尽是些伤号,打仗的时候不必理睬它”,督导官讲解得十分详细。蔡智诚听得连连点头:“哎呀,这土工作业的名堂还真不少呢。”

步兵对地面的工事很有把握,可对天上的飞机就没有办法了。

几乎整个白天,帝丘店的上空都能够见到国民党的飞机,时而是战斗机飞来扫射几梭子,时而是运输机飞来空投白面大米。那些战斗机飞行员还比较大胆,敢俯冲到低空吓唬解放军。可运输机就差劲多了,一个个飞得高高的,把补给物资扔得到处都是。25师的那位督导官气得直骂,对蔡智诚说:“你让他们丢准一点呀,不要都丢到解放军那边去了呀……”可蔡上尉也无可奈何,因为那些运输机飞行员根本就不理会地面的指示信号,他们只管把东西甩出去就算完事,伞兵在阵地上怎么摆弄反光板也不起作用。

空军飞来飞去的好像很辛苦,可他们把大部分物资都送给了解放军,简直是在帮倒忙。到了傍晚时分,天上又飞来一架飞机,“刷”的一下又甩出个物件。那东西的降落伞比较小,下坠的速度很快,储物箱是红色的,并且还加装了指示灯。蔡智诚一看就知道肯定是非常重要的特别物品,立刻冲出隐蔽部向外奔去。

“特别降落伞”晃晃悠悠地落到了外壕的外沿,正好处于两军阵地之间。海国英跟在蔡智诚的后面,一边跑一边问“怎么办啊,怎么办?”蔡督战官回答说:“什么怎么办,拼了命也要抢回来,绝对不能落在解放军的手里!”

冲出阵地,跳进外壕,几个伞兵又搭起人梯往外爬。可就在这个时候,华野第10师开始了总攻之前的炮击。

支援第10师进攻的共有六个山炮连(10师、11师、12师各两个)和两个榴炮营(4纵、特纵各一个)。45门大炮同时开火,密集的炮弹猛烈地砸向帝丘店,砸向了322团的阵地。那炮弹也落进了外壕,壕沟内外顿时硝烟弥漫,沙石飞溅。刹那间,就连四周的空气也仿佛被剧烈的爆炸挤走了,大家憋得喘不过气来,每个人的胸口都像要被撕裂了一样的难受。

突前的士兵胆怯了,转身就想退回壕沟里。蔡智诚立刻拔出手枪顶住他的后背:“给我上!不抢回东西就毙了你。”可怜的小兵万般无奈,只好硬着头皮又爬了出去。

历经折腾,九死一生,几个亡命徒总算找到了那件“特别物品”。这时候,炮击停止了。但紧接着,那凄厉而又熟悉的信号枪声却再次尖啸起来,如同催命的魔咒一般,撕破了短暂的寂静——大家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立刻掉头就跑。

华野第10师发起总攻了。

战场上枪声大作,一伙伞兵夹在双方阵地的中间,他们翻壕沟、越弹坑,拖着那红色的“重要箱子”连滚带爬。弹雨在他们的耳边呼啸,攻方和守方的枪弹在他们的身旁飞过来撞过去,每一瞬间都有可能要了他们的性命……可是,就在蔡智诚好不容易逃回本方阵地、即将跃入隐蔽部的那一刻,他却鬼使神差地站住了脚,并且还回头望了一眼。

在傍晚的昏暗之中,蔡智诚看见——远方有一位解放军的狙击手,正单膝跪地,平端着三八大盖,气定神闲地朝他打了一枪。

这一枪把蔡智诚打了个跟头,子弹从他的左胸穿过,创口高出心脏位置约一厘米,血流如注。部下们赶紧把他拖进工事,连敷了两个急救包,然后就把他抬到村子里去了。

和蔡伤兵一起被抬回村子的当然还有那个红色的空投箱。

海国英小心翼翼地把这拼了小命抢回来的宝贝送到了司令部。打开以后才知道,里面装的是南京小学生写给前线官兵的慰问信以及“首都妇女界”献给立功将士的小红花。

小孩子的文字很感人,妇女们制作的绢花也十分精致,但这些玩意对蔡智诚来说却没有什么实际用处。

蔡智诚被送进医院的时候,救护所里已是人满为患。

急救站设在一所大宅院内,天井里搭着大棚,煤气灯下摆了三张手术台。从蔡伤兵进入院子的那一刻起,这三张手术台就没有空闲过,头一个刚抬下来,下一个又搬上去。护士们忙得连清理台面的时间都没有,那血水就顺着台布不停地往下滴。大院的各个角落都摆满了等候救治的伤员,全都是血淋淋的。担架上的血和手术台上的血不停地流淌,把地面的泥土染成了一片猩红,整座院子就像浸泡在血泊中一样,走路的时候会发出“呱唧呱唧”的声音。

蔡智诚就在这一片猩红之中看着医护人员忙来忙去。他看见医生划开了一个伤兵的肚皮,用手掏弄了几下,然后就说“肝破了,换下一个”。护士立刻上来把伤员肚子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塞回去,连伤口也不缝就把人搬走了。而那医生则把满是血污的双手在同样满是血污的水盆里涮了涮,又拿起刀片接着给下一个人划肚皮……

在蔡智诚的旁边躺着一个老兵,他大概是被爆炸震伤了内脏,外表没有创口,只是不停地咳嗽,而且每咳一阵就从鼻子和耳朵里流出血来。在咳嗽和吐血的间隙,这老兵总是竭尽全力地央求着:“医生,快来看看我吧,快点救救我吧。”可医生、护士跑来跑去忙得不可开交,谁也没有工夫瞧他一眼。慢慢地,这老兵的央告声和咳嗽声也就渐渐停止,他终于彻底安静了。

村外的枪炮声越来越猛烈,救护站院子里的呻吟声也越来越多。入夜以后,帝丘店的四面八方都遭到了解放军的猛烈攻击。随着战事的胶着,不断有新的伤兵被送进了医院,手术的场面也就愈加惨不忍睹。这场面让蔡智诚感到一阵阵的恶心,他觉得宁愿去死也不愿意躺上那张恐怖的手术台。因此,他最终放弃了救治的等待,强撑起虚弱的身体,慢慢地挪出了这地狱般的大院。

救护站的院子外面是一个池塘,虽然面积不大,但在夏日的夜晚也还算是个比较凉爽的地方。池塘边上躺满了伤员,几个医务兵(不具备医士和护士资格的卫生人员)正忙前忙后地给大家喂水,喂止痛药。

也许是因为吃了止痛片的缘故,也许是因为失血过多,蔡智诚觉得自己昏昏沉沉得只想睡觉。7月2日晚上在马口庄,他被地窖里的解放军吵醒之后就没有睡好,7月3日又在杨桥村折腾了整整一宿,现在他终于再也支撑不住了。

迷迷糊糊地喝了几口水,蔡智诚很快就失去了知觉,倒在地上睡得像个死人一样。这一觉就睡过去将近二十个小时,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7月5日的下午了。

把大家闹醒的是整25师的一位中校督战官。这小子的头上缠着绷带,手里拄着根枣木扁担,一瘸一拐地闯进伤兵堆里大吵大嚷:“起来,起来!能动弹的都爬起来,阵地吃紧了,都给我上前线拼命去。”蔡智诚坐起来试了试身体,发现左胳膊肿得老粗,右手还能动,再看见自己的臂膀上也挂着一道黄色的督战官标志,顿时觉得不好意思再接着睡觉了。于是他就硬撑起身子,一步一挪地向村北走去。

这时候,所有的人都动员了起来。医务兵给伤号们灌满了水壶之后就扛起了步枪。增援前线的“补充队”里有文书、有马弁、有火夫、有运输兵(国军打仗没有老百姓帮忙,所以必须自备运送弹药的后勤人员)。蔡智诚看见有几个通信兵还带着电线拐子,结果被带队的长官臭骂一顿:“把那破玩意儿丢了!换成手榴弹。”的确,战场已经缩到了村子里面,有什么情况随便喊几声就能听见,还要那些电话线做什么。

黄百韬师长也来给这帮补充人员加油打气。他站在队列前,大致说了些“革命军人应该勇敢去死”之类的话。蔡智诚离得比较远,没有听得很清楚。但他觉得,黄师长在这时候能够出来走一走露露面,确实是一个十分英明的做法——因为在目前这样狭小的战场空间里,决定战斗胜负的指挥者其实只是连排长而已,师长旅长们的谋略策划已经失去了意义。在这种情况下,高级军官与其躲在司令部里瞎指挥,还不如走出来跟基层官兵打个招呼,或许对稳定军心、鼓舞士气更有帮助一些。

蔡智诚没有参加补充队,因为他还记得自己的职责是伞兵突击队的督战官,他的岗位在北门。

7月5日下午6点,帝丘店北门的外线阵地已经失守了,322团被迫退进村内的二线阵地。但这时,猛攻了一整天的华野4纵第10师也因伤亡过大而转入休整,改由4纵第11师(谭知耕部)接替攻击。

蔡智诚回到北门,发现这一带的房屋大部分都被炸垮了,有的院子还着了火,突突地冒着浓烟,阵地上的士兵都显得十分疲惫。这也难怪,照以往的惯例,解放军是很少在大白天发起进攻的。但这次却怪了,帝丘店外围的华野各部从昨天傍晚一直猛攻到现在,这一拨下去了另一拨接着来,没日没夜的,打得国军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更别提休息了。

海国英还活着,只不过浑身被硝烟熏得漆黑,脏得像鬼一样。看见蔡上尉回来,这小子高兴得呲牙咧嘴,见面就问:“有水没有?”

“有啊。”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医护兵刚给灌满了一壶。

海国英接过水壶,自己并不喝,却一转身钻进了街角的地堡里。蔡智诚跟过去一看,才知道是罗华趴在里面。

罗华还是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只是眼睛睁开了,怀里居然还能抱得住一杆枪。

“你怎么把他弄到这里来了?”蔡智诚问。

“不是我让他来的,是他自己醒来之后乱叫唤,结果就被督战队拖到阵地上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像蔡智诚这样胸口中枪的不一样也上战场了么。“可是,你怎么不让他呆在房子里,这地堡里面多闷啊。”

所谓地堡,其实只是用沙袋垒筑起来的土围子,既低矮又狭窄,里面不通风,在烈日的暴晒之下更是闷热异常。但海国英对此却另有解释:“守在房子里不妥当,那些房屋目标大,一炮就轰塌了。老罗的腿是软的,遇到情况跑不动,还不如躲在这沙堆里,即便是被埋了也能够刨出来呀!”

有道理有道理。其实对蔡智诚而言,老海把老罗藏在什么地方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两个老朋友都还活着。有了这两位得力部下在自己的身边,他觉得一切都好办多了。

“怎么样?你们觉得还能守得住么?”

罗华哼哼了几声,不表态。海国英却摇摇脑袋:“危险,再抵挡一阵还勉强,时间长了怕不行。”

“管他呢,能守多久算多久,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这次要是真能够活着回去,我就跟着你们拜上帝、信菩萨!”

一番话说得大家都乐了。

只是,能不能活着回去似乎并不取决于上帝,这要看解放军是否答应才行。

7月5日傍晚,激烈的枪炮声再度响起,华野4纵11师对帝丘店北门又发起了新的一轮进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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