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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领佳封赏居功傲 逼忠吓良咒汗王

一天夜里,一阵轻微的声音惊醒了还在熟睡中的努尔哈赤,他跳下床,走到帐篷边,纲要撩开帐门查看,就听得嗖嗖几声,一堆黑乎乎的东西破门而入,两支钢箭擦着努尔哈赤胸前飞过,好险!努尔哈赤长舒一口气,他知道,有人偷袭,就赶紧回身,将睡梦中的褚英和他弟弟代善唤醒。褚英也真不含糊,一骨碌就从床上跳起来,刚想说话,就被努尔哈赤伸手禁止了,努尔哈赤压低声音:

“别喊!你们俩快躲起来,不许声张,没有让你们出来,千万别出来,有人偷袭,快!”

褚英和代善大气不敢喘,翻身爬到床下,努尔哈赤用床单遮好,便随手拿起一条被子顺帐门扔出去,人也紧跟着跳出帐外。

褚英和代善在床下趴着,也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代善到底年岁小一点,有些害怕,身子向阿哥褚英身边靠了靠,小声说道:

“阿哥,我害怕……”

褚英瞪了他一眼,低声喝斥道:

“胆小鬼,怕什么?!父王都不怕,咱们怕什么,哼,有我在,谁也不怕!”

口气还真不小,但也确实给小代善壮了胆子,真的就不再害怕了。

两个孩子在床下趴着,就听帐外努尔哈赤高声断喝:

“哪里来的蟊贼,敢来偷袭!”

接着,听见一阵冷笑,有一个阴冷的声音传来:

“努尔哈赤!今天就是你的死期!看剑!”

外面叮叮当当打在一处,听声音来的似乎不是一个人,至少有两三个。

小褚英趴在床下听着,心突突直跳,直想也冲出去,但想起阿玛说过不让他们轻易乱动,没敢动地方。

又过了一会儿,忽听外面有人喊道:

“大哥,不好!他们的人发现咱们啦!”

“兄弟,再加把劲儿,努尔哈赤眼看不支了,小心!”

褚英一听,知道阿玛有危险,回头对代善说道:

“你别动,我去救阿玛!”

说着从床底下钻出来,摸到努尔哈赤的大弓,也不会瞄准,浑身一使劲,两条小腿一蹬,两只小手用力一拉,还真不错,把大弓拉开多半个,猛地一松,“嘶嗖”连响,箭就从帐门口飞出去了。

也不知怎么就赶得那么寸,正巧一个偷袭者背对着帐门,在努尔哈赤背后刚要举刀,这支箭到了,想躲已经来不及了,不偏不倚正射中后心,栽倒在地,其他几个一愣神,却又被努尔哈赤砍倒一个。这时,努尔哈赤手下的士卒闻声赶到,剩下几个人无心恋战,纷纷虚晃几下,趁机溜走。努尔哈赤领人追了一段没有追上,只好作罢。

努尔哈赤赶紧回到帐中,正纳闷刚才怎么突然那人中了一箭,却见代善从床底下爬出来,口里喊着“阿玛”扑过来,努尔哈赤将他搂住,忙问:

“我儿受惊了,你阿哥褚英呢?”

“阿哥,他刚才爬出来说是救你去了!”

“哎呀!不好!”

努尔哈赤一跺脚,推开代善刚要转身,却见褚英慢慢地从旁边走过来,双手捂着额头,噘着嘴:

“阿玛!英儿不好,刚才拉弓没拉利索,让弓背把额上打了个大包!”

原来刚才褚英虽然把箭射出去了,但那弓弦一收,就势回弹,弓背正好打中褚英的额头,立时上面起了大包,小褚英也没叫一声,一骨碌身爬起来,躲到一边,知道射中了,为阿玛解了围,捂着额头一咧嘴。现在出来,觉得不够威风,挂了彩。

努尔哈赤听说是自己的儿子褚英刚才射的那一箭,当即高兴地把褚英抱起来,狠狠地亲了两口,“好儿子!”

却忘了褚英额头有伤,疼得小褚英龇牙咧嘴:“哎唷!”

努尔哈赤赶紧命人端过灯来,仔细看了看,是有些青肿,还起了个大包,不过不妨事。

努尔哈赤抚摸着小褚英的脑袋,笑着问他:

“儿啊,疼吗?”

褚英却将身子一挺,绷着脸,说道:

“回阿玛,不疼!阿玛说咱们家的人不知道什么叫疼,不管怎样,都要拼到底!杀!杀!杀!”

努尔哈赤满意地哈哈大笑起来,自己的心血果然没有白费。

不知多少回努尔哈赤遭人暗算,夜遇刺客,褚英和弟弟代善,还有姐姐东果,也不知多少回在刀光剑影中躲躲闪闪,一次次被父亲藏到柜子里,炕沿下,一次次死里逃生。却也使褚英和弟弟代善见惯了刀光剑影,胆子一天天大起来,尤其褚英,逐渐有了超人的胆魄和勇武。随着年龄的长大,褚英的身材也发育起来,人高马大,剽悍异常,气力过人,在努尔哈赤的指导下经过多次磨练,也练就一身好本领,骑马射箭、摔跤格斗,都没有几人能匹敌。

万历二十六年(1598年),褚英年仅十九岁。此时,努尔哈赤经过多年苦战已基本统一建州女真各部,矛头又指向了海西。

时值初秋,辽北塞外,凉爽宜人,正是用兵征伐的好时机。努尔哈赤这日召集群臣,商议攻伐叶赫所属的安楚拉库等地。

努尔哈赤坐在虎皮椅上,向下望了望。文武大臣分列两厢。努尔哈赤问道:

“吾欲趁此凉爽气候,兵发叶赫下属的安楚拉库等地,不知众位大臣认为如何?”

众大臣闻听,沉默了一会儿,小声议论起来,有的点头,有的摇头,也有的皱紧眉头,沉思不语,有的低着头,想些什么。努尔哈赤望望这个,看看那个,目光充满疑问。

又过了一会儿,终于有一员武将站出来,上前拱手施礼,道:

“大王,我认为可以出兵,又恰好现在天气不冷不热,是交战出兵的好时节,兵法云:‘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请大王定夺!”

努尔哈赤转眼一看,原来是手下的虎将多都尔衮,此人不但英勇善战,而且有些谋略,自追随努尔哈赤以来,为努尔哈赤横扫女真各部、统一建州,立下了不少战功。努尔哈赤很赏识他,听他讲完,还没来得及开口,却又见走出一人,是一文官,上前施礼,摇头道:

“大王,依臣拙见,出兵不妥!”

“噢?为什么不妥?”

努尔哈赤颇感惊疑。

“大王,请想,我们前番刚刚统一女真各部不久,前些日又对撒骨哈尔部刚刚用兵,未及休整,现在又出兵叶赫部,何况安楚拉库等地距我们也有些路途。大王精通汉文,想必知道,《左传》中有‘蹇叔哭师’的故事,当时秦师出兵伐郑,老将蹇叔哭谏:‘劳师以袭远,远主备之,师劳力竭,将无功于事。’秦穆公不听,结果遭晋伏击,损兵无数,今大王欲伐安楚拉库等地,也可算得是‘劳师以袭远’了,还望大王三思啊!”

努尔哈赤一皱眉,沉思无言。这时突然看见自己的爱子褚英站出来,下跪施礼:

“父王!儿臣不同意这位大臣的说法,什么‘劳师以袭远’,我们这叫‘乘胜出击’,现在正是群情激昂,士气高涨,天时地利人和皆占齐全,此时不出兵,更待何时?父王!儿愿请一支令箭,带领兵马去夺取安楚拉库,请父王下令吧!”

努尔哈赤看看儿子精神抖擞的样子,内心很是高兴,英儿从小跟自己经历刀剑之争无数,而且胆识过人,勇武异常。现在虽说刚十九岁,却已生得威猛无比,只是至今尚未经过一次大的战斗,倒不如这次让他试试,若是真能首建奇功,也可使他显示一下他的才能,在众臣中得些地位,自己也可看看他是否真能够帮我建立大业,夺取汗位。

于是,努尔哈赤问褚英:

“英儿,你有把握这次出兵能够取胜吗?”

“儿向父王保证!儿定能夺得安楚拉库,杀败叶赫部卒,就请父王给我大令吧!”

“好!我给你精兵五千,前去攻打安楚拉库。拿下了,大功一件,拿不下,军法从事。怎么样?”

“谢父王!尽请父王等我捷报!”

褚英非常高兴,自己也可以带兵攻城了,长这么大头一次,能不高兴?当即挺身接过大令。努尔哈赤又有些不放心,遂又叫过自己的弟弟巴稚喇,让他和褚英一同出征,协助褚英攻打安楚拉库等地。

巴稚喇领令,随褚英一同出帐点兵,准备出征,努尔哈赤另又派了几员猛将。

努尔哈赤和众人目送褚英和其叔父巴稚喇带领兵马进发安楚拉库。

褚英坐在马上,心中高兴,形于面上,但也不敢掉以轻心,知道这次出兵并不简单。自己又已向父王做了保证,若真出了差漏,自己也难脱罪责。正自想着,转头看看身边的叔父巴稚喇,问道:

“叔父,你认为此次出兵,我们该如何才好?”

巴稚喇双手带着丝缰,想了片刻,说道:

“这次出兵不同寻常,我们只能取胜,不能战败,夺不下安楚拉库难以回来见你父王。不过,安楚拉库是平地,并不险要,很容易攻取,不如你我分兵两路包抄过去,你看如何?”

褚英一听,正合自己的心意,他正想自己带兵攻城,独建奇功,听叔父如此一说,连忙称是。遂与其叔父巴稚喇兵分两路,各自前行。

褚英当即命令手下将士向着安楚拉库疾驰而去。一路之上,马不停蹄,星夜兼程,闪电般冲至安楚拉库城下。命令将士稍做休整,便即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城。

安楚拉库城内的叶赫部兵卒将士何曾料到会有这一着,还不曾弄清是怎么回事,早被褚英率领兵将攻破城门,杀了进来。

褚英一马当先,初次出征,精力充沛,正是大显身手的好时机。真可谓越杀越勇。

顷刻间,安楚拉库城内死伤无数,血流成河,喊杀声哭嚎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就这样,不到半日光景,褚英已占领了安楚拉库。俘获牲畜人口上万,财物无数。褚英洋洋得意,尚觉厮杀得不够过瘾。

稍事休息,褚英的叔父巴稚喇带兵赶到,兵合一起,乘胜又向内河一段附近的村寨屯落进攻。所到之处,鸡飞狗叫,牛马惊奔,部落族人稍做抵抗,便纷纷投降归附。

褚英及其叔父巴稚喇此次出征,大获全胜,虏获兵士牲畜数不胜数。将收服之地派兵驻守,其余人随巴稚喇和褚英凯旋而归。早有探马报与努尔哈赤。努尔哈赤异常高兴,率众人列队欢迎褚英胜利回师。

努尔哈赤吩咐三军摆宴庆贺。并赐长子褚英“洪吐伦世”封号,封为“贝勒”。此后,褚英便成了努尔哈赤身边一员猛将,成了努尔哈赤的得力助手,协助努尔哈赤打天下。

自从安楚拉库首建奇功之后,褚英愈加受到努尔哈赤的宠爱,也在众大臣中博得敬重和赞许。褚英更加冲杀勇猛,屡屡立功。

万历三十五年阳春三月,为了与乌拉部抢夺东海女真斐优城部民,努尔哈赤派其弟舒尔哈齐带兵三千前去征伐。褚英和弟弟代善随军出征。

两方军队在乌碍岩遭遇。代善请命愿随褚英一块儿出兵,舒尔哈齐也不阻拦,自己带领其余士兵驻在山下不动。

且说褚英和弟弟代善带领二千精兵,呐喊着向乌碍岩山上冲来。守将乌拉部大将博克多听说,仰面大笑,咬牙切齿地说道:

“好小子,找死!今天我管叫你有来无回。迎敌!”

遂率兵士迎着褚英兄弟冲来,两军相遇也不多言,褚英怒睁双目举刀便向博克多头上砍去,博克多连忙招架。

二马盘旋,战过几个回合,博克多忽然一变招式,一晃褚英的双眼,大枪直刺褚英的小腹,哪知褚英却毫不躲闪,大刀搂头就向博克多砍来,博克多一看大惊:

“******,这兔崽子是个疯子,居然不要命了,我扎死他,自己脑袋也就搬家了。”

心里一迟疑,手中的枪就慢了,褚英却是丝毫不曾耽误,“呼”的一声一刀就到了。博克多再想躲就晚了,只听“扑”的一声,头颅被削马下,战马落荒而逃。

博克多的儿子见父亲被斩,气得哇哇嚎叫,催马冲到褚英近前,没几个回合,被褚英当胸一刀,开膛破腹,呜乎哀哉。

乌拉部军队当时大乱,褚英和代善都杀红了眼,冲入敌军,如虎入羊群,左右举刀杀人不计。直杀得浑身是血,不辨方向,只要遇见乌拉部的将士,不问不答,举刀就杀。

乌拉部军队大败,一万余人死的死、伤的伤,惨不忍睹。褚英和代善仅以二千人力战乌拉部军一万余人,斩杀敌军三千多人,缴获器械无数。最终以少胜多,取得乌碍岩大捷,夺得东海女真斐优城部民。

舒尔哈齐得报也不禁暗暗惊服,又赶忙带兵接应,与褚英代善高唱凯歌而还。

努尔哈赤听说战争经过,闻知褚英奋不顾身,拼死冲杀,非常高兴。想当年,自己披甲起兵时,手下不过几十人,也是凭借自己奋勇当先,不惜一切,才能步步胜利,力量一天天壮大,方至今日,自己的儿子又是如此奋勇很像自己,欣慰异常。为了嘉奖褚英,再次赐褚英号为“阿尔哈图土门”,意思是“广略”。

此后,褚英便被称为“广略贝勒”。

褚英在先后不到十年之间,竟两次获赐封号,其受宠幸之荣是绝无仅有的。也只有褚英才能得此殊荣。褚英自出世以来,骁勇无比,威猛难抵,在其父努尔哈赤的基业中占有很重要的地位。努尔哈赤戎马一生,年岁半百时,已开始考虑立储,物色继承人。无疑,出类拔萃的长子褚英很自然地成了他关注的对象,只是时机还不太成熟。努尔哈赤开始注意培养儿子褚英,想方设法为儿子创造机会,让他屡立战功,在群臣及众士卒中树立威望。努尔哈赤此次又赐号褚英“阿尔哈图土门”,不能说不是有所考虑。

褚英这次得封后不免沾沾自喜。这天,努尔哈赤正在书房中看书消遣时光。有人报知褚英求见,努尔哈赤命人传他进来,褚英应声阔步走入屋内,上前见过父王。

努尔哈赤命他坐下,因问道:

“我儿有什么事么,怎的这时来见?”

“父王,儿有一事不明,前来请教父王,望父王赐知!”

努尔哈赤放下手中的书,抬眼看着褚英,忙问:

“有什么事,但说无妨!”

褚英向前挪了挪身子,低声道:

“父王,前番儿臣与叔父舒尔哈齐一起征伐乌拉部族,在乌碍岩遇到敌军,叔父舒尔哈齐非但自己不发兵,还不让儿臣出战,要不是儿臣极力请战,恐也难大胜乌拉部。谁知凯旋回来,父王非但没有责罚叔父舒尔哈齐,反而说他征伐有功,赏了他,孩儿想不通!”

努尔哈赤闻言,微微一笑,沉思片刻,对褚英说道:

“英儿,你叔父舒尔哈齐并没有做错。当时,乌拉部军士一万余人,而我们只有三千人,以少战多,又相差太多,身为主帅当然不能草草定夺,万一有个闪失,我军安危不保,哪能随随便便出兵呢?”

努尔哈赤刚说到这里,褚英就迫不及待地打断了他:

“当时叔父也是这样说。可是父王,结果怎样呢?儿臣仅用两千人便大败乌拉大军,刀劈博克多父子,杀敌三千。他们人多又怎样啦,不照样被我杀得大败吗?叔父分明是畏缩不前,绝非为全军着想。”

努尔哈赤不禁一皱眉,语重心长地说道:

“英儿,这次你领两千人奋勇杀敌,大败敌军一万余人,的确是奇功一件;但这次取胜也不能说没有侥幸的成分,有时只逞武夫之勇是要吃大亏的。再者,这次你能以少胜多,与你弟弟代善和你叔父舒尔哈齐的协助接应密不可分,不能说是你一个人的功劳,故此回来后,我没有责罚你的叔父。作为一名将领,应当从大局着眼,切不可因小事而坏大事,你懂吗?”

褚英没有回答,用眼望望努尔哈赤,目光里却暗含不服和轻蔑。

努尔哈赤不禁心里一颤,忽然一转念,问道:

“英儿,那么若是依你,当如何处置你的叔父呢?你倒说说!”

褚英抬起眼,看样子心情十分激动,眼里竟掠过一丝凶光。努尔哈赤为之心寒,只听褚英低低地说道:

“父王,依孩儿之见,叔父贻误战机,临阵畏缩,按律当斩!”

说着恶狠狠地用手做了一个砍的姿势。

努尔哈赤心里一阵狂跳,他没有想到自己如此宠爱的长子,他这屡立战功的英儿竟是这般心狠手辣,竟容不得别人半点闪失,太孤傲了。真要这样,让他当自己的继承人,非得坏事不可,若有点儿错误或不合心意就杀,那谁还肯辅佐你呀?他心内着急,对褚英道:

“吾儿太放肆了,竟如此鲁莽。不能因为有点儿不足就对某个人一棍子打死,要权衡利弊,对比功过,方能服众人得民心。对将士兵卒要宽宏大量,不能因小误大。像你这般,稍有不爽便动辄杀人,怎能统领一方,成得大事,令我好不失望!”

褚英仍不以为然,继续争辩:

“父王,身为战将当勇猛冲杀,无所畏惧,若总是前怕狼后怕虎,还打个什么?对于那些怯懦之徒就该杀之。况且那日叔父舒尔哈齐对我甚是不讲道理,还说什么要给我点儿教训,儿臣实在觉得没有什么不对,叔父他欺人太甚!”努尔哈赤更觉寒心,褚英竟心胸如此狭窄,大失所望,没有好气地对褚英喝斥:

“英儿,你越说越放肆,不管怎么说那是你叔父,说你也没什么不对,是为你着想,而你却暗记在心,欲图报复,毫无一点大丈夫的宽洪大量。想是居功自傲,你一定要改掉这坏毛病,你懂吗?真是枉费阿玛我一片苦心!”

褚英见父王生气,只得起身赔罪告退。但努尔哈赤看出他丝毫没有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望着褚英的背影,努尔哈赤连声叹息,看来立褚英做继承人还为时尚早,努尔哈赤只好慢慢等待,想办法帮褚英改掉这些坏毛病。但是事情并不像努尔哈赤想象的那样简单。

努尔哈赤思来想去,心情极为矛盾,实在爱惜长子的勇猛,却又担忧褚英的狭隘,恐其不能治理万民之国。每每想起这些,努尔哈赤怎能不抚案伤感,喟叹不已,有好多次半夜醒来考虑此事彻夜难眠。最后他只得自己安慰自己说,褚英不过是因为屡立战功而有些自大狂傲,倘若真的让他执掌大政,主宰国家,他就能摒弃褊狭之心,变得襟怀宽广些。

为了扶植他,努尔哈赤赐褚英女真族人五百多户、牲畜八百、银一万两、敕书八十道,褚英比他的其他弟兄得到的都多。如此一来,努尔哈赤以为褚英不会令他失望的。

但是生活却总喜欢玩笑,命运也似乎故意捉弄人。正当努尔哈赤抱着试一试态度将褚英立为继承人后,没多久,却接连出了一系列惨事,令努尔哈赤心力交瘁。

却说这日,努尔哈赤正在书房内闭目养神,想着自己的长子褚英自被立为汗位继承人以来,竟也平安了许多,似乎的确不像以往那般令自己操心了。心里稍稍觉得有些宽慰,庆幸自己没有因一时之气而放弃机会,如果长子褚英真能改掉褊狭的毛病,以后继承汗位,治理金国,自己亦可放心了。

努尔哈赤这里还在想着,忽然侍卫来报说:

“昆都仑汗,外面四大贝勒爷和五位大臣求见,说有要事启奏。”

努尔哈赤心中一动,暗自纳闷:

“四大贝勒、五大臣,奇怪,我那些王儿与五位大臣共同前来是为什么,还说要事,难道出了什么大乱子?”

努尔哈赤慌忙站起身,伸手相扶,口里说道:

“四个王儿,五位爱臣,快快请起,不必着急,有什么话慢慢讲来,快快起来,细细说与本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那九个人却依然跪着不起,努尔哈赤知道事情严重,说道:

“你们且起来,说明白到底怎么回事,本汗一定为你们做主!”

九人这才起身,相互望了望,大臣额亦都从中走出,来到努尔哈赤面前,跪拜施礼,道:

“小臣斗胆,请大汗恕罪,臣等乞请大汗严惩广略贝勒,为臣等做主!”

努尔哈赤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怎么?我那长子褚英做了什么不轨之事吗?卿何出此言?”

额亦都老泪纵横,强忍悲痛说道:

“大汗!恕小臣冒昧,广略贝勒实在是太过分了。自从大汗赐他人口资财,立为继承人后,他竟恣狂肆虐,对我等五位小臣百般凌辱,还以卑劣的手段挑拨我们之间的关系,对我们威逼利诱,竟出言要诛杀臣等,请大王做主!”

旁边费英东等另外几位大臣也随声附和,这时又有二贝勒代善走过来,口称“父王”道:

“父王,恕儿臣无礼,我的长兄实在是太过褊狭歹毒,不仅对五位大臣百般欺辱恫吓,对我们兄弟几个也是威胁逼迫。竟让我们指天发誓忠于他,而且扬言,凡与他不和的,等他即位后便全部杀掉。儿等实是不堪忍受,恰又逢五大臣同遭厄难,故一同前来,请父王给我等做主。不然,我等将性命不保,望父王明鉴,与我等做主啊!父王!”

其他几个贝勒连同五位大臣纷纷附和:

“请大汗做主!”

“请父王为儿等做主……”

一时乱乱糟糟。

努尔哈赤刚才自己还以为风平浪静,没什么事呢,却不知道,竞早已出了乱子,自己担心的事竟成了事实。但忽地转念一想:不可能,褚英即使再不改,也绝不会将矛头指向他自己的弟弟,会不会是这几个王儿妒嫉他们的大阿哥而想争夺汗位,故此串通五位大臣,捏造谎言,诽谤诋毁褚英,这也是很有可能的。努尔哈赤心内翻江倒海,真是苦不堪言,但他丝毫没有露在脸上,不动声色地说道:

“真有这等事?若真有此等事,我决不会姑息于他,只是你们大家众说不一,一时显得杂乱无章没个头绪,我也不好分清究竟怎么一回事。这样吧,你们回去,草拟一份奏疏给我递上来,将事情原原本本,由始及末叙写清楚,等批阅后再做道理,如何?”

四大贝勒和五位大臣没有办法,只好告退。回去后,即刻商讨,共拟一份奏章呈递给努尔哈赤。

努尔哈赤接过奏呈,打开一看,心中不禁又急又气,拍案自语:

“可气!这个不争气的逆子!”

奏疏是这样写的:

“拜呈大汗,给大汗请安,启奏大汗:大汗圣明,儿臣代善、莽古尔泰、皇太极、阿敏及臣额亦都、费英东等斗胆上书,乞请大汗为臣等做主,解臣等性命之忧。”

“大汗:臣额亦都、费英东还有其他三位大人,自被大汗擢用后,日感大汗圣恩,无以为报,誓尽自己全部才能为大汗效力,不敢妄言立下多少功劳,但也觉拼死卖命,为大汗宁愿肝脑涂地亦不后悔,死而无憾。为报圣恩,臣等时刻不敢辜负大汗重望,可谓殚精竭虑,一心为国。孰知,祸从天降,臣等性命,危在旦夕。臣等并非惧死,若是有用予国家虽九死而犹未悔,只是臣等近日所遭之劫,实亦我邦之难,不敢言苟活,只是念及大汗浩荡圣恩,不告与大汗心实不安,故斗胆上书,细述始末,纵死亦无愧于心、无愧于大汗。”

“广略贝勒褚英阿哥自幼胆识超人,勇敢无比,自出世以来,杀敌夺寨,攻无不克,战无不胜,骁勇善战,屡建奇功,是不可多得的威猛之将,群臣有目共睹,众将士也无不称道,臣等亦是不敢怠慢,一心协助广略贝勒辅佐大汗成就基业。”

“哪知,广略贝勒日见居功自傲,目中无人,眼空四海,不把臣等放在眼中。大汗赐他封号后,广略贝勒日显褊狭,对手下士卒动不动就怒而杀之。对大汗手下的大将亦是个个不以为然,出言相讥,自恃勇武功高,甚是恣狂,甚至连那些开国老臣也不加尊重,任意讽责。群臣不满,但感念大汗洪恩,无以为报,故忍让有加。”

“广略贝勒却不顾念此事,被大汗立为继承人,得人口,获资财,执掌大权后,变得日益残暴阴险,今竟从臣等身上开刀。”

“那日,臣额亦都忽然接到侍从禀报,言说广略贝勒派人来传小臣去见他,说有要事相告。臣不敢怠慢,急忙整理衣冠赶至大阿哥广略贝勒府中。施礼过后,大贝勒笑脸相迎,臣躬问贝勒爷有何要事。广略贝勒笑丽不答,却吩咐下人摆下酒宴,说只是想请臣与他共饮几杯。臣心中迷惑,半惊半恐,不知广略贝勒大阿哥究竟何事,最后迫不得已侍陪广略贝勒略饮几杯。席间,广略贝勒突然压低声音说道:‘额亦都,你恐怕还蒙在鼓里吧,近日你将有杀身之祸!’”

“臣当时大惊,就赶紧跪下来问犯了什么罪,广略贝勒大笑,将臣扶起说:‘不必惊慌,只要听我的话,我保你平安,现在有人要害你!’”

“臣忙问是谁想陷害小臣,广略贝勒便在臣耳边小声说道:‘就是那费英东!’并拿出一份奏疏,臣一看,竟然是捏造的臣不忠于大汗,私通外敌,欲图谋反之事。这件事毫无根据,手段却极其卑劣,下边模模糊糊是费英东的名字。可是臣还没有看完就被广略贝勒收走了。广略贝勒说,原本是交予大汗的,被贝勒爷见到私自扣下,并且告诉了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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