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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空留遗恨

木清菡的园子里有一小片湖,被封住穴位的木清菡就躺在湖面的一艘小船上,湖水已下降了一半,只有半人的高度。

赵卿言缓缓下水,踩着湿滑的地面一步步走向侧躺在小船上,一动不动的女子。内力飞快流逝,全身的经脉都如被刀片刮过般的钝痛。但他的心已经木了,麻木到根本无暇顾及自己的身体。

一步步,僵硬的走着。

“谁?”面带泪痕的女子闻声回头,看着向自己走来的男子,面带惊疑。

早就散开的长发凌乱的披散,及腰的头发发梢被湖水打湿。浓烟将长袍熏成了灰色,湿漉漉地贴在身上,混似裹了一层泥浆。还能依稀看见几分清秀模样的脸也被熏的乌黑,一双漆黑如墨的眸子无情无欲,深不见底。

“我是赵卿言。”声音嘶哑,却冷漠。没有印象中的谦逊,也没有画像中那副笑容温柔如春风的青年该有的温情。

木清菡恍惚了一下,但马上强打起了精神问道:“你看见我爹了吗?”

赵卿言有那么一瞬间的迟疑,然后点头:“看见了。”看着少女眼中的希冀,却又残忍的打破她的期待:“请节哀。”

“我……”木清菡似乎想要坐起来,但穴位被封,只能徒劳的瞪着赵卿言,“我不信!”

赵卿言没有睬她,半转过身,轻声道:“火势更大了,再不走,就都出不去了。”然后冷冷的瞥着不甘心的木清菡:“我的王妃,不该娇柔无力,更不该执着于自己的想当然。侯爷不可能活着——这一点你应该再清楚不过。”

木清菡美目中出现了怒火:“我爹会死也是你害的!而且,我还不是你的人,不要说我是王妃!”

“是,侯爷是我害死的,我很抱歉。”赵卿言无所谓的笑笑,眼中却毫无笑意,“木姑娘,你再怎么骂我,也更改不了侯爷的生死。我只问你,你想活着出去,还是在这里等死?”

木清菡咬着嘴唇,很快便做了决定:“我要出去,帮我把穴位解开。”

赵卿言问道:“我把你穴位解开,你确定不会打我几拳?”

木清菡眼中带上了几分讥诮,几分自嘲:“作为你的王妃,我应该做出最明智的选择,而不是哭哭啼啼,平白让你生厌,对吧?”

夜里的寒风助长了火焰的气势。热浪灼烧,却使木清菡的声音显得分外尖锐。木清菡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抿抿唇,低下了头。

赵卿言也是微微一怔,然后微微欠身,道了声“冒犯了”,伸指解开了木清菡的穴位。他并没有询问木清菡被封住了何种穴位,单凭自己的想法替她解了穴道。

木清菡眸中闪过一丝诧异,却没有过问。稍稍活动了一下身体,也不用赵卿言提醒,她便自行从干燥的船上跳进了浑浊的湖水,微微蹲身,让湖水将自己全身都打湿,才向岸边走去。

赵卿言抬手掩唇,在木清菡看不见的地方压抑着声音低咳了几声,不动声色的将唇边的血迹拭去,再轻轻垂下,任由湖水将手上沾染的痕迹抹去。

“赵……公子。”木清菡犹豫了一下,轻轻出声,看向身后刚刚从水中走出的赵卿言,“爹他是在那边吗?我可以去看他一眼吗?”目光在他脸上停顿了一下,再透过去,远远的看向他来时的路。

赵卿言停下脚步,没有直接回答:“那边已经烧塌了,回去也看不见他。而且,从这边出去要近一些。”

木清菡苦笑着点头:“我知道,但我想再看父亲最后一眼,也算为我这个当女儿的不孝赔一句罪。如果可以……请你答应我这一次要求可以吗?”

赵卿言淡淡反问:“我要是不答应呢?”

木清菡微微一怔,然后低下了头:“若公子执意不同意,就算了。刚刚是我情急失言了,还请公子莫怪,就允我这次要求吧。”盈盈一礼。

赵卿言深深看着她,不知在想些什么,片刻后道:“待火灭掉,我会亲自来把侯爷尸骨收殓。你要见,到时不迟。”

木清菡抿了抿唇,什么多余的话也没说,只是轻声道:“就远远一眼,公子指给我位置,我远远看一眼就好。”

“好。”赵卿言这次答应了,转过身,向来路而去。

木清菡意外的一怔,继而露出了笑容:“多谢公子。”

“不用谢。”赵卿言没有回头,“聘礼已下,我不想让一生的枕边人寒了心。”

木清菡看着他的背影有些发怔,没理由的鼻子一酸:“多谢。”

从火光出现,父亲将自己点穴放在船上,然后决然而去的那一刻起,木清菡就明白发生了什么。

灭门。

她不明白是谁动的手,但她明白,木马侯府在劫难逃。

赵卿言说她很明白自己的父亲不可能活着,这是实话,真实到令人恐惧的话。她不怨赵卿言这么说,她更不怨赵卿言直白到毫不顾忌她的柔弱的冷漠。

第一次听见那句“我的王妃”,木清菡很愤怒,也很悲哀。

但再听见赵卿言说的这一句“聘礼以下,一生的枕边人”,她才明白,这个在所有人眼里都那么彬彬有礼、温润如玉的人为什么会说出那么霸道残忍的话。

不是在侮辱自己,而是在对自己保证。

被灭门了的木清菡,几乎失去了所有的木清菡,不再拥有与齐王府门当户对的资格的木清菡,还是他的妻,是墨王妃。

无根浮萍,有家可归。这就是最好的承诺。

木清菡本以为,赵卿言肯娶她,不过是因为一句“父母之命,门当户对”。他肯接受自己,也不过是因为没有遇到爱的人,自己又有着美好的皮囊与丰厚的嫁妆。这桩看似不带有功利的婚姻,也不过是两个几乎不相识的人的相互利用罢了。

但在这被火焰烧毁了的侯府,独自前来,狼狈不堪的赵卿言,给了她一个家的承诺。还有什么需要奢求的呢?

“木姑娘?木姑娘?”

木清菡被赵卿言的声音唤醒,然后顺着他的手指看去,燃烧的房梁下一片玄色的衣角——木清菡被抱到船上时,清楚的看见自己父亲的衣衫,就是那种样式的布料。

“爹……爹!”房梁尚在燃烧,下面的人又岂有存活之理?本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足够准备面对这一幕的木清菡还是哭了,软软的跪倒在地,掩面失声。

就在昨日,聘礼入府,父亲还因为自己的羞涩而开怀大笑。

就在昨日,丝竹那个长不大的丫头还在开着自己的玩笑。

就在昨日,地上的死尸,还是活生生的,还在为自家小姐将要出阁而遗憾,或是开心。

而现在……

什么都没有了。

没有了……

“木姑娘,该走了,不能再等了。”赵卿言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但还是出声提醒。

不到半炷香的时间,但在这烈火之中,已经很久,很久了。

木清菡闻言仰起头看向他,然后无力的点点头,便要起身。雪白的脸上满是泪痕,却比不过强忍悲痛的样子令人心疼。纤柔的身躯摇摇欲坠,却固执的想要依靠自己站直。

赵卿言看着她站身,在轻轻的摇晃之后站稳,暗自松了一口气,转过身继续迈步往前而去。

两个人都没有余力去顾及对方,两个人也不想让对方将自己的落魄不堪看得更多。所以,转身而去,等着她在自己看不见的背后跟上来。

“啊!”

出乎意料的惨叫,赵卿言猛的回头看去,看见的是半根比人腰还粗的柱子往木清菡身上倒了过去。

木清菡看着倒向自己的柱子,躲闪不及。

赵卿言站在五步之外的地方,来不及相救。

————————————————————-

“墨儿?少爷呢?他去哪儿了?”齐王飞快走至,几乎要奔跑起来,作为王爷的礼节已经完全被抛在脑后。目光急迫的在所有人之间扫着,寻找着自己儿子的那一抹青色。

赵柏翼艰涩的道:“七弟他自己冲进去了,我们都没来得及阻拦。”

齐王张开嘴,似乎想要呵斥,却在出声的前一刻止住了自己的冲动。他狠狠地吸了一口掺杂着焦糊味的空气,强行让自己冷静下去,目光落在了冉浩煵身上:“你为什么不去追他?”

冉浩煵跪倒,低声道:“回王爷的话,属下愚笨,府内阵法极多,属下…..无力寻找少爷。”他身上的白衣被火焰烧坏了不少地方,完整的地方也被烟熏的污迹斑斑。裸露的肌肤也有着几处并不是很大的烧伤。很显然,他尽力了。

江无颜轻轻出声,目光中也有了几分担忧:“我方才也进去试图寻找,但木马侯府阵法重重,又已经不复原样,除了云墨那样对阵法有相当造诣的人,的确没有人能在里面寻到人。”

齐王点头,眉目间满是疲乏:“我知道,这不能怨浩煵。可,墨儿怎么办?现在火势已经这么大,墨儿的武功那么低,还有他的身体……”双手死死攥拳,勉强保持着冷静。昔日沙场血战数度深陷死境也未如何动容的齐王此时却只能徒劳的维持着随时可能崩塌的冷静。如果……如果赵卿言出不来,那没有人会怀疑齐王直接昏厥的可能。

卓易看着泛红的天,问道:“卿言是从正门进去的?”

冉浩煵一怔:“是,少爷当时心急,是直接从这里进去的。”

卓易道:“这是南边前门,但北边的后门应该离清菡的园子要近一些。他大概会从后门出去吧?”

齐王恍然道:“啊,后门火势较小,离木清菡也近,他的确应该从后门出来。走,咱们过去吧。”

江无颜和冉浩煵对视一眼:“王爷和卓前辈过去吧,我和浩煵在这面等一等。”

齐王深吸口气,点点头:“那这面就交给你们了,如果墨儿出来了一定过去叫我们过来。”

江无颜道:“王爷放心吧。”看向犹在发呆的赵柏翼:“世子呢?”

赵柏翼回过神来,歉然一笑:“我也留在这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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