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楼下的车站处，有一个老头摆的修车摊。
因为单位不算远，乘车又不方便。我就时常会骑一辆自行车上下班。有时车坏了，我就去老头那儿修，几回下来，也就熟了。
老头是本地人，年轻时在工厂辛苦了一辈子，退下来后，在家闲了一段，颇觉无聊。就近摆了个修车的小摊位，并不为赚钱，只为打发些空闲的时间。
和老头熟了，有时我也会上前和他聊上几句。老头总是乐呵呵的，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
在老头的摊位，打气是免费的，补胎最多也是两块钱。有时没零钱，老头总会摆了摆手，说下回给好了。
一次，我忍不住问老头，会不会有人明明有钱，看你这么慷慨，故意不给呢？
老头很坦然地继续微笑着。
老头说，一两块钱，又算不了什么呢。有时能帮人一个忙，就胜过那钱无数了。
我也微笑，点头，说，那也是。
车站所在的那几百米是一条商业街，因而这里来往的人流较多，更有不下三四个修车摊位，但唯独老头的摊位上修车的人最多，熙熙攘攘的，一个接着一个。
其他摆摊的人看老头生意那么好，不免就有了些嫉妒，甚至有人找上了老头，因为在他们那里打气都是要收钱的，每次五角。那人也要求老头收钱，不然他们生意就没法做了。
老头拒绝了。老头说，这钱，本来就不该收。
那次拒绝的后果是第二天一早，老头就发现自己的摊位被人掀了，原本自己堆砌的一小堆砖块早就被砸了个稀巴烂。有邻居劝老头，去报警吧。或者，就听那人的，也收打气费。
老头微笑着听，然后继续摆他的摊。打气钱，照样不收。
几天后，又一个摆摊修车的人找上了门。那是一个蓬头垢面的外地男人，男人的身后，跟着一个三五岁的小孩，小孩眨着他那一双黑又亮的眼睛，很好奇地看着老头。
一到老头的摊位前，男人差点就跪了下来。男人恳求着老头，因为老头的打气免费，还有老头平时或收或不收钱，以至男人的摊位生意一直不好，小孩要吃饭，小孩他妈又卧病在床……
男人的话让老头愣神了好久，许久，老头的眼角滚落下两颗浑浊的热泪，老头摸了摸孩子的头，说，好可爱的孩子啊。
第二天，老头再去自己的摊位时，就少了那些修车工具。老头的手里多了个大大的棋盘，还有一个大袋子，袋子里是一颗一颗晶晶亮的棋子。
在老头原来的摊位处，老头开始摆上了棋。老头微笑着说，修了那么久，也累了，乏了，不修了，就摆摆棋子吧。
就有许多以前在老头处修车的人来修车，看到老头已不修车，不觉有了些遗憾，更有一些想免费打气的人，见没了免费的，也不免有些抱怨。
老头只是微笑着告诉他们，要让每个人都要活下去啊。
可老头不摆摊了，旁边几家的生意居然并不怎么见好。连老头都有些疑惑起来。
事后才知道，这缘于这边收费的打气，更缘于这边其他修车摊主的服务态度，许多老头以前的老主顾们宁愿多跑些路到别的地方修车，也不愿在这里修了。
那些摊主没辙了。想了想，大家合计着，还是去找上了老头，他们希望老头能带领他们修车。
老头想了想，就答应了他们。
当然，老头不再修车了。老头只是坐在修车摊前，和人下着棋。修车的还是那几个人，大家把修车的摊位摆在了一起。
这样的生意还是不错的。
灾难有时候是从天而降的。
就如同那辆突如其来的卡车，像头疯牛一样冲向了棋摊，和老头一起下棋的人哆嗦着脚，忙蹿向一旁。而老头，看到卡车开来的那一刻，简直惊呆了，傻了眼，都忘了去躲开了。
居然就是修车摊的几个人，几乎是在千钧一发之际，将老头扑倒，救了老头一命。
事后才查明，是一名醉酒驾车的司机。
惊魂未定的老头忙连连感谢那几个修车人，说，要不是你们，我这条老命算是交上去了。
修车人门却连连摇头，再三说，该说谢谢的人，是我们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