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尔镇位于西则郡国南方边境,人口大约三四百户。
地理位置,偏离通商要道,无特殊物产,不是兵家相争要地,也没有什么灵山秀水。
如果真要找什么优点的话……太偏僻了!
偏僻到自建镇以来,二百多年就没有被入侵过……有点否极泰来的感觉!
三年前,那场席卷西则,三百年来最大****,争斗两方最精细军事地图上都没有达尔镇的标识。
远离纷争,有薄田草场果腹,虽膏脂不丰,但胜在清闲舒缓,天长日久,达尔镇人养成了知足常乐淳朴良善性情。
同样是三年前的一天早上,宁静的达尔镇迁来一家外来户。
户主一个叫杰夫的单身中年,温和有礼,带着两女一男,三个天真可爱的孩子。
杰夫在镇上开了一家小诊所,抚养着三个孩子,渐渐的一家人变成了达尔镇安静的一部分。
公鸡叫醒鸟儿不久,甜樱桃树叶上露痕刚干,一位带着黎明前野外特有湿气的旅人敲响了诊所大门。
杰夫皱着眉把这名客人带进书房,不久,又在诊所外挂上了暂停诊治的牌子。
杰夫一身居家男人打扮,身材高大的旅人脱下罩身麻布,是一个表情沉稳身材高大的年轻军官。
“杰克,你来找我有什么事?”杰夫语气不是很好,开门见山道。
杰克转头看着窗外,透过玻璃,院子里三个起床不久的孩子正在嬉戏,两个瓷娃娃似的小女孩,还有一个黄皮肤黑发黑睛相貌清秀的小男孩。
“你是为了潘来的!”杰夫确定了杰夫的目的。
“你准备一下,明天这个时间我来接人。”杰克直接出言坦白了自己的目的。
“接人!你要把他带到哪去?”杰夫显得有些戒备。
杰克从怀里拿出一份血红色文件。
文件开头一排黑色大字嚣张的闯入杰夫眼帘。
天霜战争学院入学通知书!
红底黑字散发着疯狂血腥的味道。
“你疯了!”杰夫脸色狂变,情绪不稳,战能鼓荡,全身激起骇人的能量波纹。
房间里仿佛瞬间被压缩进一场十二级风暴,桌子椅子书架药架储物柜瓶瓶罐罐被狂暴的气流绞成碎片,
杰克脸上变色,闷哼了一声,伸出双手猛地一握,一阵无形波纹从两颗拳头之间扩散,好像一张大网,杰夫泄漏的能量、气息甚至是声音瞬间被禁锢,整个空间杂物悬浮,好似一块巨大通透的琥珀。
“多谢。”杰夫收了外放的战能,心有余悸的看了一眼窗外,刚才要不是杰克出手及时,他泄漏的战能瞬间就会把外面的三个孩子卷进来。
“不用谢,你刚刚突破,气息很容易受到情绪影响。”杰克缓缓松开了拳头,空中悬浮的碎片缓缓降落在地,没发出一点声音,他长长的吐了口气,精神有些虚弱,这种禁锢一切的秘法强大无比,但施展起来并不轻松。
院子里的潘转头看着杰夫的书房所在的房间,眼中的神色有些担心。
“潘你在看什么!到你了,快点下快点下。”说话的小女孩有着热情的火红色头发,催促的声音活力十足。
“着什么急?”潘回过头时神情已经恢复了正常。“……杰西卡,这颗棋子刚才明明已经被我吃掉了!为什么还在这?”
“才没有呢!这个棋子一直就在这里。”杰西卡眼珠不自然转动,就是不把目光放在潘的身上,那模样要多心虚有多心虚。
潘无奈的叹了口气。
旁边白金色长发的安琪儿掩唇轻笑。
“潘怎么可以去那种地方!?”
房间里的谈话将要进入尾声,杰夫压低了声音,好像怕惊醒什么恐怖的事情,脸色极其难看。
“不是我做的决定!绮罗王的原话,不去就死,让杰夫自己执行。”
杰夫身体陡然僵硬,残忍的命令散发着令他熟悉无比的淡漠气息。
“她难道真的不顾一点姐弟之情?”
杰克面无表情:“如果不是念及嫡亲,三年前他就已经死了。”
杰夫张了张嘴,将要出口的话变成了一声叹息。
“我会做好准备的。”天命不可违,说完这句话,杰夫整个人都仿佛苍老了。
杰克走后不久小院恢复了安静,潘敲响了杰夫的书房门。
“进来吧!”屋里传来杰夫低沉的声音。
“杰西卡带着安琪儿去找拉碧丝玩。”狼藉的书房没有让潘产生一丝意外。
“杰克来了,他身上带着你姐姐的口御。”杰夫疲惫的坐在唯一一个完好的椅子上,声音有些艰难。
潘表情平静,问道:“姐姐带了什么话?”
杰夫满面愁容,苦涩道:“你姐姐让你去天霜战争学院。”
“天霜战争学院!”饶是潘的心理远比外表来的老成,但听到天霜战争学院六个字也惊愕了一下。
“姐姐还真给我选了个好地方。”潘苦笑道。
杰夫好像突然下定了什么决心,道:“潘你逃吧!”
潘摇了摇头,用平静的不像孩子的语气说道:“我比你了解姐姐,既然她已经做出了决定,那我要么是去,要么就是死。”
杰夫叹了口气,果然是亲姐弟,心灵相通,连她命令的内容都猜到了。“这本《新源通解》是你母亲留下的,修炼出的战能性质相对温润,是上好的筑基功法。”杰夫打开墙角一个暗阁,取出了一本泛黄的小册子。“等你十二岁可以开辟气脉时,就可以修炼了。”
“新源通解呀!以前见姐姐练过。”潘接过册子神情有些追忆。
“杰夫叔叔,我要怎么做才能在修为上超过姐姐。”
杰夫摇头,道:“绮罗是最罕见的天醒者,五岁时就已经成为了黄阶战士,七岁玄阶,九岁地阶,十一岁天阶,原本大家以为可以暂缓她脚步的天人界限也在她十三岁那年突破。她的惊艳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十五岁发动政变时已经是洪阶强者,后来她又参悟出王室数百年无人修成的《斗战拂能胜》,三年过去了,现在我已经无法估计她到底有多强。”
“难道我真的没有一丝希望战胜她。”潘省声音很小,他知道杰夫不忍打击他,说的有些委婉。
“事无绝对,天命之子也不是没有陨落的先例。”杰夫想了想,说道:“战能刚猛霸道,我辈更需勇猛精进,历史上有很多一开始资质不被人看好的战士最后也修炼到了极高的境界,你现在才十岁,放弃的话还太早。”
潘微笑道:“放心吧杰夫叔叔,从懂事起,我就知道自己不如姐姐,这么多年早习惯了,不会自暴自弃的。”
战能是人类通往进化道路的阶梯,是人族得以在丰州大陆上安身立命的根本。
从小用特殊方法严格锻炼体魄,资质正常的话大约十岁时,身体血气中就会自动衍生出一丝元能,这个过程谓之曰觉醒,潘是八岁那年觉醒的元能,比普通人资质强很多,资质属于上等,接下来就是用元能温养身体使之变得强大然后产生更多的血气衍生更多元能,这是一个互相促进的修炼过程。
穷文富武,修炼一途,普通人家和世家之间的差距很大!
家里有钱有势的孩子可以大肆进补,增强血气,快速增加元能浑厚程度,普通资质如果没有外力辅助,起码需要六年才能积累出进阶所需的元能,而有药物补品的富家子弟同等资质只需要两年,甚至更短,这就是差距。
等到元能积累到达极限,就可以把全身所有元能集中到下丹田,然后向中丹田开辟出一条气脉,完成第一次周天运转,把元能化为战能,拥有战能是成为一名正式战士的标志。
战能威力比元能强悍得多,性质霸道,需要强悍的身体负载,所以气脉开辟不宜太早,太过年幼的话会使还未定型的气脉破损,严重的话甚至会造成身体发育停止,也不能太晚,否则就会错过最佳修炼时间,考虑到身体荷载能力,十二岁开辟气脉为最佳。
按照常理,就算是天生就觉醒了元能可以称为绝世天才的天醒者,如果他不想自毁根基,也必须等到十二岁才能进阶为正式战士,可世间的奇妙往往就在于出乎常理,有一种最罕见的天醒者不但觉醒了元能而且天生气脉畅通,这种人的体质对各种能量的亲和性堪称匪夷所思,霸道的战能待其有如慈母般温柔,不会对他们的身体造成丝毫损伤,这种人被称为天命之子,只要稍稍懂事就可以修炼功法,对别人来说危险无比的进阶过程,对他们来说是有如吃饭喝水般本能。
潘的姐姐风绮罗就是一位钟天地之神秀百年不出一个的天命之子,年方十八一身战能修为,已经修炼到了神鬼莫测的程度。
夜晚,杰西卡拉着潘和安洁儿跑到了院子里。
“潘听杰夫叔叔说你明天就要离开了!”杰西卡心里不舍,眼巴巴盯着潘。“再过两个星期院子里的甜樱桃就熟了,你不能等等再走吗?”
“有人愿意资助我去战争学院修炼,这样的好事错过了会被老天惩罚的。”潘不可能告诉好友真相。
“战争学院!真好啊!人家也想去的,为什么没人资助我呢。”想着自己的朋友要走了,杰西卡心里十分的失落。
“你以后会回来看我们吗?”安琪儿小声问道。
“会的,一定会的,我一定会回来的。”这句话即是对朋友的保证也是潘对自己的承诺。
“你发誓。”安洁儿大大的眼睛一闪一闪的。
“我发誓。”
第二天早上,一辆军车停在了杰夫诊所的院门前。
“你要是敢不回来看我们的话我会揍你的。”杰西卡眼泪汪汪。
“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安琪儿也红着眼说道。
燃料充足的军车轰隆隆发动,潘从车窗探出头来,对着杰夫三人用力的挥着手。
半个月后承载着潘的飞艇降落在山峦起伏的蛮荒深处。
几个穿着黑色军装气质森然的军人一马当先下了飞艇,身后带着数十个十来岁的男孩女孩,潘最后一个跳下飞艇,当双脚终于再次踩在坚实的大地上时,小男孩忍不住伸了个懒腰,虽然云上风光瑰丽诡谲,但连坐三天,在美的风景也看腻了!
潘四处打量,当先闯入眼帘的是一片严密连恒的建筑。简单粗旷结实,数十米外,一根二十几米高的旗杆一面鲜红大旗迎风招展,潘的元能积累已经完成了差不多一半,血气和元能转化之间不断淬炼着他的身体,最明显的变化就是五感增强,他凝神看去,发现那面大旗上浓重的鲜红是一片片好似雪花般的刺绣组成的。
这就是传说中的天霜染血旗?
潘知道自己来到了一个多么恐怖的地方,说句一点不夸张的话,来到这里等于踏进了地狱。
吃过晚饭潘和一起来的十几个男孩被分配到一间宿舍,宽大的空间,容纳了整整二十五个上下床铺,已经有三十几个小男孩提前到来。
“滚吧!这个铺我看上了。”说出这么嚣张的话的男孩名叫王增,身体长得十分粗壮,已经觉醒了元能,在飞艇上时他就在孩子中拉帮结派。
那张上铺的主人正在靠着自己的被褥看书,像没听见王增的话好似的,纹丝没动。
房间里所有孩子都带着冷笑旁观。
王增的小弟们抢着先拍马屁。
“你聋了吗?我们老大让你把铺让出来。”
“让你滚你没听见吗?”
潘摇了摇头,随意找了张空铺,躺在床上双手叠在脑后,看戏。
天霜战争学院是一个把丛林法则发挥到淋淋尽致的地方,外界的身份在这里屁用没有,王增眼力不错,看中的床铺是这个房间里位置最好的一个,但他也不想想,能在这里占据最好位置的人有可能是弱者吗?
果然,上铺的男孩被炒得烦了,把书往旁边一扔,翻身一跃,人在空中就狠狠的一脚踹在王增脸上。然后灵巧的一个后空翻安稳落地。
这一脚力量很大,王增痛叫了一声脑袋后仰后退了好几步,总算他身强体壮没有直接倒下。
“你偷袭!”王增愤怒盯着踹了他一脚的男孩,捂着鼻子,鲜血从指缝渗出。
潘发现这是个嘴唇有些薄的男孩,看样子也就比自己大个一两岁左右。
“对你来说,偷不偷袭都一样。”男孩哼了一声,疾走几步,一拳打向王增,很快很准,王增躲闪不过被直接击中下巴,男孩拳头上的元能直接把震荡传达到他的脑髓,王增双眼发直,身体软软瘫在了地上。
男孩扫了王增那些小弟们一眼,顿时收获一片噤若寒蝉的目光。
兔起鹘落,从他出手到王增倒地时间过了不到十秒,连他们之中最强的王增都不堪一击,他那几个小弟哪有胆子出头。
屋外传来就寝的铃声,没有人说话,所有孩子沉默的回到自己的床上,至于王增,被他的小弟们抬到一个空铺。
房间里安静了下来,只剩下小男孩们的呼吸声。
离清晨大约还有四五个小时,睡得正香的潘被一声尖锐警鸣声惊醒。一个机灵他就从床上蹦了下来。
集合信号!
分配宿舍时天霜的黑军装已经告诉潘他们,集合信号响起三分钟内必须到达操场。
整个宿舍顿时鸡飞狗跳。
一分钟后潘出现在冷风飕飕的操场。
操场正前方的看台上站着一排身穿黑色军装的男女,老少皆有,和其他黑军装不同,这些人肩章上都嵌着星,普遍都是三颗紫铜星,只有两人是一颗星,但却是闪亮的雪银色!这些军官表情冷峻,如寒冬般冰冷,全身散发着一种让潘战栗的气息。
潘不敢做转头这样的大动作,用眼角余光观察,发现操场上出他之外还有二十几个男孩女孩,和他一个宿舍的薄嘴唇男生也在其中。
时间一秒一秒的过去,来到操场的孩子越来越多,潘粗略的估计应该快有几百人了吧?
就在这时,一个肩上扛着三颗紫铜星的年轻军官掏出一块怀表。
“十!”
“九!”
“八!”
“七!”
“六!”
“五!”
“四!”
“三!”
“总算赶上了!”
操场边上传来王增的声音,晚上时薄嘴唇男孩那一拳虽然力量不大,但施加了元能,对他的大脑造成了一定震荡,警鸣响了好一会才把他吵醒。
“二!”
年轻军官读秒的声音没有丝毫波动。
“一!”
“时间到。”
“砰!”的一声巨大枪响。
王增整个头盖骨被掀了出去,白的,红得,一片模糊。
“扑通”一声。
小男孩尸体倒地的位置离队伍只剩下不到十米。
不少孩子发出惊恐的尖叫,在恐怖的传言也不及亲眼所见,同类惨死眼前的那种恐怖的视觉冲击,不是这个年龄段的孩子能轻松克制的。
“战场不能太大声?”声音有些懒洋洋的,却清晰的传入所有人耳中,随之传入的还有巨大的枪鸣。
人群中声音叫得最响的男还缓缓倒地,和王增一样整个头盖骨都被打碎。
踏……踏……踏,缓慢低沉的军靴生敲打少男少女的内心,全场寂静,气氛压抑的好像要发疯,所有孩子就算抖的筛糠也死死咬住牙齿,生怕发出声音。
“终于安静了,现在开会。”一个肩膀上镶嵌着两颗闪亮银星,手中拎着一把奇怪形状长枪,全身散发着懒洋洋气质的年轻军官走到看台中间。“第四十组的五百名……额!现在是四百九十九名学员,我是你们这一届四十个学员组,共计两万学员的总教官外天。”外天一指身后那一排伫立的军官。“这些是你们的教官,你们的学员生涯现在正式开始,第一堂课,我来执教鞭,内容只有两个字——服从。听我指令,向左转,目标跑道,任务全速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