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从何时起我丧失了本该属于我的名字。“傻子”成了代表我的符号。
“来笑一个，笑一个。叫爸爸，爸……爸，爸爸！那动一下，稍微动一下也行。为什么？为什么没有反应!这孩子是傻子吗！”
“真可怜。好不容易有了个孩子，竟然还是个傻子。”
“傻子，傻子，小傻子”
“老师，他回答不出问题。他是个傻子。”
“是他！是傻子砸碎了玻璃。”
为什么都要叫我傻子？我有自己的名字啊！不要叫我傻子！不要叫我傻子！
无论在心中怎么争辩，可话到嘴边却总会变成模糊不清的断句与音节。渐渐地我开始习惯人们赋予我的符号——傻子。直到有那么一天，那个男人出现在我的面前。
“喂，傻子快把钱交出来。听见没有。你傻啦！”
“哈，他是傻子。同他多说什么。打到他交不就成了。”
“对啊。狠踹几脚，这傻子就变聪明了。会交钱了！”
腰部承受着球鞋的猛踹，我像往常一样双手抱头蜷缩在角落里。钱我是不会交出来的。因为我口袋里只有一块钱。拿出来只会激怒这帮流氓挨更多的揍，甚至还会被抢去其他东西。我也无法求救，自小我就口齿不清。亦无法反抗，因为我手脚不仅无力而且还经常会莫名其妙的抽搐。我是大家嘴里的傻子，傻子挨几下打没关系。打厌倦了这些小流氓自然就会收手。所以我双手抱头蜷在那里。然后一个声音传入了我的耳朵。
“为什么要挨打？”
我寻着声音抬起头，就看见一个身穿黑色风衣的男人正打着伞站在巷口。哦，今天还下着小雨呢。我这样想着。眼睛却还是盯着那个男人，希望他能过来救我。可那男人却只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看着我。喂，你这混蛋站在那里看猴戏啊！忍受着流氓的踢踹我在心中恶狠狠地咒骂着那个袖手旁观的男人。可这时那个声音又出现了。
“不用我出手。你自己就能解决这几个人。”
男人没有开口。不，就算他开口了，离着那么段距离声音不可能那么响。就算他的声音有那么响，那些流氓也不可能没听见。所以……他能直接同我的脑说话？！！啊！啊！啊！我这是在做梦吗？
当然不是。否则我的腰腿怎么会那么疼。这帮孙子下手太重了。我在心中一边这么想着，一边不开口只在心里默默地向那个男人提问说：“咱们这样可以对话？”
“没错。你很聪明。”男子撑着伞夸赞道。
“不客气。没人这么夸过我。大家都叫我傻子。”我在心中如此回答道。
“你不是傻子。”男子平静地说道。
“我当然不是傻子。可大家认为我是傻子。我不是傻子，也得成傻子。”或许是头一次能与人如此流畅地交流，我多少有些显得话多。
“你该向他们证明你不是傻子。”男子如此建议道。
“我没法证明。我不能像这样用脑子直接同他们交流。我说不清楚话。不仅如此我的手脚也不便利，没法反抗那些流氓。”承受着踢打的我无奈地叹息道。
“你可以的。你只是缺了点东西而已。”男子回答道。
“缺了东西？缺了什么？”我迫不及待地问道。
“神。”男子说出了答案。
“神？哈，你没开玩笑吧。”这个答案显然不是我想要的。
不过男子却并没有因我的嗤笑而生气。相反他很认真地对我说：“你原本就是神。只不过一直以来都丧失了神力而已。所以才会被这些凡人视作傻子。”
“我真的是神？”虽然这个答案有些荒诞，但我确实确实很希望它是真的。
“没错。你就是神。”男人的回答斩钉截铁。
“那我怎样才能拿回失去的那一部分？怎样才能成为神？”抱着溺水之人抱着浮木的心态我迫不及待地向男人追问着。
“释放理性的束缚，坚信自己是神。神会像雨水一样融入你的身体，渗入你的灵魂。”
男子的话语与其说是声音，不如说是某种带有咒力的文字一字一句地烙印在了我的脑中。在不断重复“我是神”的咒语中，我的喉咙开始干渴，我的身体开始颤抖，我头脑开始燃烧。而这一切的一切最终都化为了一股令人战栗的快感。
“你们这帮杂碎都给我去死！”
迷蒙的细雨中我淋漓畅快地看着那些对我又踹又打的小流氓浑身是血地在地上连滚带爬大喊大叫。啊！啊！啊！看见没有！看见没有！我是神！我是神！不许再叫我傻子！得叫我……唉？得叫我什么？我的名字是什么啊？
一时间想不起名字的我茫然地将目光投向了巷口的那个男子。这次一次男子朝我走了过来。也直到那会儿我才看清对方是个戴着眼镜的中年人。面对因为忘记名字而不知所措的我，男子没有说出我的名字而是平直的语调通知道：“刚才你继承了鲤鱼星神西离。”
鲤鱼星神西离？这是与我结合的那个神的名字吗。真不错。从现在起我就叫西离了。什么？那不是我最初的名字。那不重要。我是神，神是我。神叫西离，我也叫西离。从那天起没有人再能欺辱我，谩骂我，殴打我。一切冒犯我的人都会受到神的惩罚。接受神的怒火。
“可……可是为什么？我会这么狼狈地躺在这里？”西离倚靠着自己做出的冰柱，带着一脸不解的表情看着从腹部流出的半截肠子。
“真是难看。所谓的神也不过如此嘛。”安小虎舔着染血的利爪得意洋洋地审视着自己的对手。显然这场战斗最终的赢家是安小虎。
虽然西离也意识到对方无论是在肉体上，还是在精神上都比自己要强得多。但他还是带着不甘地神情瞪着安小虎咒骂道：“混蛋。我怎么会输给你这样的家伙。我是神啊！”
“傻子。你还不明白嘛。你根本不是什么神。只不过是个被神控制的人偶而已。”安小虎不屑地吐槽道。
傻子一词无疑是点中了西离心中最深处的伤口。却见他不顾身上的重伤勉强站起身同安小虎对峙道：“我不是傻子。我们再打一次。”
“再打一次？那样你可真会死哦。”安小虎收起了笑脸提醒道。
“就算死了也比不是神好！”西离说着用冰封住了自己腹部的伤口。显然他是认真的。
然而这一次安小虎却并没有应战，而是严肃地向西离问道：“成为神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那是当然！”西离以不容置疑的气势点头道。
“那就活下去成为神吧。”安小虎如此说道。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西离跨前一步追问道。却不想才一动腹部的伤口就又裂开了。剧烈的疼痛让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我说你这家伙脑袋不好使对吧。我都说了你现在并不是神。只是被神上身控制了而已。想要成为神，你首先得要取得控制权。是用你的意志来控制神的力量，而不是让神左右你的情绪你的意识。所以啊，你这家伙还是先去找回自己吧。”安小虎不耐烦地解释道。
找回自己？我又是谁？心绪混乱的西离脱口而出了一个在心底埋藏很久的问题：“我……叫什么啊？”
“这我怎么知道。反正不会是叫西离这样的怪名字。”安小虎说完也不再同西离多做牵扯，而是朝着另一边正在大口喘气的阿辰挥了挥手喊道：“喂，大叔这家伙就交给你了。你不过是多运动了一会儿没出啥血。对付这家伙应该没问题吧。不过也不要太勉强了哦。他要逃就让他逃吧。”
吐了口血痰的阿辰没有回答，却也算是默认了安小虎的安排。此时的他已不再质疑安小虎的实力。特别是在观看过安小虎与西离的战斗之后，阿辰已然意识到他与那两个人存在着天与地的差距。以自己的实力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单独与那样的怪物作战。好在乌西哈那边的人最终被安小虎打成了重伤。正如其所言自己或许逮不住西离，不过自保还是能做到的。想到这里阿辰不禁为严绝担起了心。
“老师能对付那样的怪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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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地一声巨响，严绝手中的神叉四分五裂，而他整个人也如脱线的纸鹞一般被击飞了出去，身体在地上翻滚了数圈之后，猛地弹起直撞在了石堆上。剧烈的疼痛牵扯着全身肌肉痉挛，体内骨骼的断裂声亦在向大脑发出着危险信号。
“你是个优秀的萨满。不过也仅能如此而已。”喇嘛走到严绝的面前淡然地诉说道。他上身的僧衣早已在打斗中崩裂露出一身健硕如磐石的肌肉。
严绝用手背擦了擦鼻血以同样平静的语调回应说：“不愧是已与神融合的卓力克完全发挥出了恩都里僧固乌力吉的神力。”
“乌力吉？”喇嘛居高临下地说教道，“我们和你们一样都是萨满。只不过是比你们更能与神融合而已。可是你们总是将我等视作异类。嫉妒优秀者，惧怕强者，这种狭隘的气量正是协会成不了大事的原因。”
“协会从没有想过要成什么大事。以萨满的身份过着平常人的生活，这就是我们追求的东西。”严绝挣扎着想要支撑起身子，但似乎伤得太过严重，他最终还是只能躺在石碓里仰视着喇嘛说道：“说你们是异类也不是出于嫉妒或敌视你们的力量。毕竟那力量归根结底还是由神灵赐予的。协会还没狂妄到会去嫉妒敌视神灵。你们的异端源自你们意图颠覆世界的野心。”
“愚昧。”喇嘛斥责道。
或许是刚才那段话消耗了太多的体力，这一次严绝只是无力地笑了笑算是接受了对方的指责。
而喇嘛则再一次打量了一下严绝，继而傲然地说道：“以你现在的状态已无法阻止我们。而你的真魂最终也会作为祭品与那数万人一起开启神圣的仪式。在此之前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当然要留句话。你可以靠近点吗？”严绝气若游丝地提议道。
喇嘛点了点头俯下身靠近了已经奄奄一息的严绝，“说吧。”
“我要说……恭迎诸仙降临。”严绝凑着喇嘛的耳朵低声念咒道。
严绝低沉而又清晰的声音恍若一道闪电击中了喇嘛。只见他猛地向后一跳跟着像是被什么东西纠缠上了一般抽搐了起来。在这痛苦的挣扎中喇嘛忍不住大声嘶吼道，“你究竟做了什么手脚！？”
“呵呵，很简单。就是请了几个黄仙狐仙上你身而已。”严绝吐了口血解释说，“我之前同你的几个同伙交过手。他们的虽然没能像你一样达到完全与主神融合。但是在战斗过程中我却发现你们与主神融合得越深身上附有的神灵越少。这一点正好与我们这些普通的萨满相反。我们是修行得越深请的神越多。刚才在与你的战斗中我已感受到你身上只有恩都里僧固乌力吉一个神。所以我想或许多几个神上身会给你造成困扰。不过现在看来似乎还不止是困扰这么简单啊。”
“哼！你以为这点小把戏就能打败我了吗。黄仙，狐仙这样的小神灵根本不是恩都里僧固乌力吉神的对手。它们会被主神一一排除出我的身体。”喇嘛说着大吼一声双手合十盘膝而坐。
“或许吧。不过在仪式开始之前你是离不开这里了。也就是说你会同我一样留在这儿成为仪式的祭品。当然如果你真如你自己所说的那样愿意为送走恶魔而不惜代价，应该不会介意陪我一起坐在这里吧。”严绝冲着对方挑衅地笑道。
“你不打算阻止仪式了吗？”喇嘛打坐之后状态似乎是比刚才好了很多，但正如严绝所言他要想起身离开却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以我现在的状态是阻止不了。”严绝无力地挥了挥手，跟着却又抬头望着看不到天的浓雾自信地说道：“不过我还有同伴。他们会去阻止仪式。这一点我深信不疑。”
